32.你还记得那大明湖畔的冷泉悦么?
“你确定你要送我回去？”冷泉悦在阎萝王面前站定。
“嗯，因为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就这么简单？
冷泉悦还在琢磨要怎么跟这只小号的阎王套套话让她放自己“还阳”呢，没想到他心里刚升起这样的念头时对方已经点头同意了。
一时之间冷泉悦感到无比的纠结...老实说在确定自己没死之后冷泉悦就已经开始纠结了。
尽管自己心中坚信着自己并没有死，但是在得到‘地狱’的管事人亲口承认之后还是在一瞬间感到衷心的欣喜的。冷泉并不是纯粹的自我主义者，注意，仅仅是并不纯粹－－－－没有人能够左右他这样的人的意志，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拒绝接受旁人的心思。冥顽不灵并不是用来修饰他的词汇，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是对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说‘不’，但却并不拒绝改变，并不拒绝他人的建议。
短暂的欣喜之后，责任，目的还有负担，这些一度抛下的东西就接踵而至了。
是的，他没有死，他还是会回到幻想乡，回到那个思考着如何跟八云紫打太极的环境里去。
欣喜与忧虑结合，自然也就造就了现在这样纠结的心态......
就像是放了两天长假之后紧接着就是考试这样的奇怪桥段。
不过阎萝王明显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即使她能够知晓冷泉悦心中所想。
对方那种类似于读心的能力冷泉悦已经通过一系列接触来证实了－－－－－－比如他要是故意回想一下以前看过的各种深海鱼标本图鉴之类的，母亲收藏在家里的玩意儿的话...旁边的阎萝王脸上自然而然地会升起一股难看的脸色......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是深谙‘事不过三’这一原则的冷泉悦在用类似的方法试了两次之后自然知趣地选择了收手。
原本他以为这只小号的阎萝王会是一个教科书式的三无角色－－－－毕竟见面之后的第一印象太深，对方那种困恹恹的神情总之是与活泼开朗之类的正面意义属性联系不起来。
稍微接触了一阵子之后的现在，冷泉悦才发现阎萝王并不是如同外表那样看上去不好说话，而是恰恰相反的那种非常照顾人的类型，当然这并不会表现在直接的外在，而是在交谈和处事时的小细节上。
在这段算不上短的时间里小小的阎萝王带着他在这座城市的外围已经转了一圈，并没有怎么去城市内部转转，想要在海边走走是一回事，不怎么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是另一回事。
“不必要的担心。”当冷泉悦提出这一点的时候阎萝王这样回答，“因为最近在打仗的缘故，大多数普通居民已经全部躲回...首都去了。这座城里现在住的基本上都是你刚刚看见的那种兔女。”
“呃...”危机嗅觉一如既往敏锐的冷泉同学很识趣地没有在这样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鬼知道要是问多了会不会被阎萝王大笔一挥以‘你知道得太多了’这样的理由拉去充军上前线.......
不过阎萝王很快也打消了他的疑虑。
“前线不会需要你这种杂牌兵的。”粉毛的阎罗笑微微笑着说着这样打击人的台词，“毕竟战争是群体游戏，需要的是高度的服从性与协调性。”
游戏么...听着阎萝这样的论调冷泉悦微微皱了皱眉。
“即使埃彼阿提斯能把长矛使用得出神入化，列奥尼达不也没有让他加入战阵么？”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斯巴达三百勇士啊......”冷泉悦翻了翻白眼，他自然知道阎萝王说的是谁－－－－那个因为驼背而没法将盾牌举过肩膀，而被国王拒绝编入战阵的斯巴达人。
虽然这个例子听上去的确很贴切，但是‘自己’被拿去跟一个驼子类比了换做谁都会有点小不爽。
阎萝王似乎确有所指。
“列奥尼达的失败之处就在于他把埃彼阿提斯打发去了搞后勤，所以才有了之后的埃彼阿提斯因挫败和耻辱感而转投波斯人的脚下，将温泉关的那条小路告知波斯人进而导致了温泉关的沦陷－－－－－当然这一切都因《荷马史诗》而诞生了太多的理想化色彩，事实上即使没有那个人，光靠三百人也是拦不住波斯人太久的。”冷泉悦补充着。“毕竟只是血肉之躯，人总是被极限所制约着。”
“如果你是列奥尼达的话又会怎么处理呢？”阎萝王不知为何反问道，似乎对此饶有兴致。
“我会把他独立编作一队。”
“当做尖刀？”
“不，拉到战场上当炮灰消耗掉，我没必要拿自己战士的命去赌那种不确定因素。”冷泉悦斜眼瞅着自己身边个子小小的阎萝，嘴角抽搐了一下，“明明只要你发问，正常人心里就会下意识地生成答案，你也就知道了...何必非要我说出来。”
“就像你需要我亲口承认你没有死一样，我也需要你亲口说出来－－－－－－只有这样，我才有跟人交流的实感。”
各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呢。冷泉悦看着阎萝王脸上那淡然的神色暗自感慨道。
“那是多余的，不过还真是服了你了呢，能够面不改色地给向你宣誓效忠，为你上阵杀敌的投效者轻描淡写地定下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你－－－－－－－骨子里恐怕也已经黑透了吧。”
阎萝王不知为何一副感触良多的过来人神情，把冷泉悦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家教优良，尤其是代理监护人近年来一直言传身教。”冷泉悦说这话的时候笑得跟哭一样。
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拿八云紫怎么样才好了。自从他重新走出人间之里之后一切都跟拔了刹车油门踩到底的河童造跑车一样疯狗一样往前飙去，而且前方十有八九还是悬崖。他现在就像个“被家里指望考进剑桥神学院研修为天主教信仰事业添砖添瓦，结果临到头拿到手的却是苏黎世的地球物理专业录取通知书的熊孩子”一样，回家一开门就将面对开大暴走喷火的BBA......
“看来在暴徒和浪货之间你果然更倾向后者么？”一直冷眼旁观冷泉悦心理斗争的阎萝王冒出了句不明不白的话来。
“啥？”
“没事。”阎萝王转过身去。“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唉唉唉？”
虽然不知道阎萝王在说什么但是总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冷泉悦快步跟着阎萝王的背影追了上去。
.......
不过阎萝王带着冷泉前去的地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以为会有诸如往生井奈何桥孟婆汤之类的玩意儿，虽然已经证实了自己没死，但是这里究竟是哪，阎萝王半个字都没提。
冷泉悦老早就放弃猜测了，先不说旁边就有一个会读心的家伙监测，光是这里能够提取的讯息量就少得可怜。
除了看不见太阳和月亮以外。
冷泉悦现在跟着阎萝王奔跑在海面上。
对，海面。
刚刚小小的阎萝抛下话之后二话不说就朝着大海的彼端飞了出去。反应过来之后冷泉也很快跟了上去。
冷泉在幻想乡很少飞，或者说在掌握熟练了这项能力之后就基本上没有用过，就像学会了骑自行车一样。
就像他在春天时说的那样，他不喜欢没有旅途的旅行，能够行走在地面上看着路过的风景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其实不想跟人‘撞车’也是一个原因......人间之里可能还好，但人里之外的空中治安一向缺乏管制，没有固定航线而高速飞行的魔法烧酒们或者妖怪烧酒们经常在天上发生各种喜闻乐见的擦车事故.......
老手之间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但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不缺乏新手的。即使是开了几十年车的老司机，在路上看见前面一辆没挂车牌，车屁股上贴着’新手上路请多指教’的新车的话肯定也会下意识地避开吧。
反正自从前阵子冷泉悦站在自家门前喝茶时偶然瞟到急速爬升的魔理沙把一个正路过双马尾的天狗少女从云端撞下来之后...他就打定主意不去蹚这摊浑水了。
至少在有交通管制之前......
离海岸越来越远，直到它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之后，阎萝王开始降低飞行高度，很快就开始贴着水面滑行，后来干脆直接踩在了海面上。
离海岸越远，海水的起伏就越来越小，等到阎萝王落在海面上的时候，海面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就像镜子一样。
“这不科学...哦不，这不魔法。”冷泉悦落在海面上后评价道，小小的涟漪从脚下泛起开来。
“本身就是‘魔法’产物，无需在意太多。”阎萝王等到他落地...落水之后淡淡地回道，然后转身继续向远离海岸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么？”冷泉悦跟了上去，并非常非常愉快地左顾右盼地观赏着周围的风景。
他刚刚就打算飞到看不到海岸的地方看看了，毕竟那就是所谓的视野所及以外的，纯粹的海，抛开一切海陆作用的因素。
海天一色。从白泽的古文里面读到这个词的时候冷泉悦一直没法想象那种景色，不过眼下的一切无疑便是对这个词最好的诠释－－－－－－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脚正踩在海面之上，小小的波纹随着他的步子而扩散开去的话，他真的分不清天空和海洋的区别。
尽管看不见太阳，但是这时候那来源不明的光照无疑已经明亮了起来，属于这里的白昼已经到来。光照在毫无起伏的海面上，后者如同明镜一样把天空，大气，云彩，一切的一切倒映了下来，一切都是湛蓝色的。小小的阎萝和他，就像是走在天海的境界线上，海风里透着淡淡的腥气依旧，却没有在镜面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一样，只剩下一步步诞开的脚印，扩散的波纹和远方的海鸟啼鸣。
“没准儿你脚下正游着一只大型食肉海生物哦？”阎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愉快，故意转过头来提醒道。
冷泉悦下意识地低头，然后透过反光的海面看到正下方一只澡盆大小的灯笼－－－－－冷泉觉得那应该是一只海生类的眼睛......
而他的位置正好踩在人家眼球上.......像只大型的赤红探照灯......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别管它了，反正也是出不来的。”阎萝王似乎完全没把脚下的庞然大物当回事，继续自顾自地走着，涟漪一圈圈散开。
“我说！要不要这么荡漾啊你这阎萝王！好大一只的啊下面！”冷泉悦斯巴达了，几步追上阎萝俨然把她当做了眼下唯一能够依靠的大腿！“我们还是起飞吧！”
“没关系的，它们已经被隔绝在另一侧了。”
“另一侧？”
“否则你说这海面怎么跟镜子一样。”
“哦！就像镜子魔法一样！”冷泉悦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一种把人关进镜子里的魔法，被关的人必须在镜子世界里面找到自己现实的虚像－－－－－也就是找到一面镜子然后再撞出来。
“不是那样古典的东西，原理跟魔法没多大关系，不过结果类似，你这样理解也没关系。”
“您老真是大能。”
冷泉悦瞟了一眼着广阔的海面，能够锁住这样大的面积，该说真不愧是地狱的阎王这样的角色么。
“你的监护人也能做到这一点，而且以前也做过...况且这并不是我的能力。”
“嗯？”
不是的话又怎么会......
冷泉悦有些懵了。
“...我本身...有着能够一定程度上拷贝旁人能力的能力，当然仅仅是些我能够理解的，一旦对方超出我太多的话，太过复杂的话我就不行了。”
“刚刚这个也是你能够理解的范畴么？”
“接近吧，不过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我的上司很喜欢偷懒，他有时候为了图方便而故意教我一些他的能力，和我单方面的拷贝不一样，如果是本尊特地来教导帮助我理解的话，那么我学这些的难度也会低得多。”
偷学和言传身教的差距么？冷泉悦理解了。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一些场合下代理他处理事务，像刚刚这个也是，虽然能够使用但是一天最多只能用一次，否则的话会对身体负荷会很大。”
“听上去倒像是体恤下属，但实际上就是个偷懒的甩手掌柜。”冷泉悦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样评价道。
“......”
阎萝王愣愣地盯着他一言不发，不知为什么，冷泉悦总觉得这只粉毛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忽闪忽闪地发亮。
“是的，他不但懒而且还是个二....算了没什么。”
阎萝王一度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眼睛里的光也转瞬即逝搞得冷泉悦莫名其妙的。
“二货还是二百五？”从小深谙人心的冷泉同学虽然不具备‘读心程度的能力’但是稍微猜猜对方想说的话还是没问题的，他很快根据对方的刚刚的口吻，模拟心境然后补完了对方刚刚想说的话。
阎萝王稍微愣了楞之后便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诡异地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带路。
她似乎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冷泉悦也自然不会再去咬着这个话题不放。
不过阎萝王的心情似乎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走在前面开始哼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感觉还不坏，冷泉悦听了之后。
“喂，少年。”趟着水波走在前面的阎萝王在哼哼了片刻后不知为何以这样的称呼叫他。
“嗯？干嘛。”虽然觉得称呼有些奇怪，但是冷泉悦还是很快回应道。
“从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念叨着‘阎萝王’这个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
呃....惨了。
冷泉捂脸...虽然通过谈话知道这只粉毛的阎萝...罗王的知识面很广博，而且在信息接触方面也一点都不像幻想乡里的土包子－－－－她刚刚甚至还跟他聊外界新拍的电影来着，但是没想到对面连‘阎萝王’这个词的槽点都知道......
冷泉悦自然而然地瞟了一眼对方那被小西装包裹下的身材.....纤细娇小...虽然算不上纯萝莉，应该是介于少女与萝莉之间，但是的确是平胸无疑。
“我本身也不是阎王。”
“果然。”
“你心里其实也猜到了，既然你都没死，那么这里自然也不是所谓的阴世，更不存在阎王一说。”
阎萝..不，应该是少女走在前面这样平平淡淡地陈述着，冷泉悦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静静地听。
“将你带到这里来的的确是那个金发的女人没错，这一点你也琢磨出来了我也就无需再说什么。”
“那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冷泉悦问。
“抱歉，出于某些必须遵守的事项，我不能告诉你这里是哪里。”少女拒绝得干脆。
真遗憾呢....冷泉悦觉得，毕竟在他的知识面里面，没有任何能够与这里对上号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么？单纯地说起明面上的原因的话，应该是你自己的失误所导致的。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自己犯下的纰漏吧，以你的头脑应该很容易就能挖出更多的信息来。”
“.......”冷泉悦沉吟，不过他很快又注意到另一个问题。“那么，那个女人呢？你放我回去的话真的没问题么？”
“这一点无需挂心。”
“哈？”
“那个女人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之一，名义上的阶层的确比我高一级，但是我在我的上司不在时拥有代理决策权，所以也不用担心对方拿这个压我。”
哦，也就是说不用怕被穿小鞋啊。
冷泉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眼前的小个子少女的眼神又古怪了一分.......
看样子她的职务真的是类似于助理，但是一个助理能够拿到boss的代理权限也不简单啊。要知道在外界这种情况只能用一种原因解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女打断了冷泉的恶劣猜想，刻薄的目光像是结着霜。冷泉悦扭过头去望着无限远的海之彼方吹起了口哨......
“小五。”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挨上一巴掌的冷泉却并没在遭到天谴...他刚刚那样子真的很欠.....
“嗯？”
“下次你遇见我的时候，可以叫我小五。”少女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话语虽平淡，但总感觉她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冷泉悦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在与那视线相对的时候。
不过他一向，悲哀地...擅长于打破这样的尴尬局面。
“说得好像你不是第一次遇见我一样。”冷泉悦打着哈哈回道，尽管在女孩儿注视下他也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干......
“......”
“...额，本来就是啊，我这可是第一次遇见你哦。”大概是被对方清澈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虽然不知缘由，但是的确是，内心之中有一种怯懦的情绪在发酵。
冷泉悦很不喜欢这样。
“...嗯，说的也是，毕竟这是你第一次遇见我。”自称小五的女孩儿很快也恢复了常态，不过她看着他的那种眼神总让冷泉觉得心里毛毛的。
“已经到了。”小五停下了脚步。
“嗯？已经到了？”冷泉悦四处望了望，景色自从落地...落水之后一直都没有变化，看不出什么差别。
没有什么类似于门啊或者法阵之类的东西呢。
“嗯，已经到了，我马上就送你回去。”粉色的少女再一次确定道。
“哦，那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么？”冷泉悦问道，这是常识性问题，一般的魔法也是这样，需要施术者和受术者之间各自进入状态。
“没什么必须的...非要说的话，你只要放松就好了。”
小五小姐这样回道，然后开始解开西装袖口的扣子，衣袖往上挽起。
然后是衬衫袖子。
冷泉悦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危机感.......眼前这个女孩现在做的准备活动似乎他在哪看到过.......而且是经常看到。
“那个...小五.......”冷泉弱弱地开口道。
“嗯？”少女将视线打到他身上，目光中透着疑惑。
“.......”又是这样的视线，总感觉有什么藏在里面，冷泉的心里莫名地再次变得空荡荡地，失落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亏欠着对方什么一样。
冷泉悦开始回想自己与这个自称小五的少女之间从接触起到现在的一切细节来。
等等...
小五.....
灵光一现。
他没有放过这一丝闪光，很快便抓出了这无端的失落的源头。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的啊。
大概是因为对方有着读心的能力吧，所以自从见面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单方面在发着牢骚。
抱着‘反正对方也知道了’这样的心思，他把自己藏在心底的回忆和痛苦也说了出来。
少女无疑是最好的听众，一直都默默地听着他发牢骚，抱怨，苦闷的事情也好，不想回忆起的事情也罢，都一直默默地听着。
就像出气筒一样。
自暴自弃了...的感觉。
但是，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自我介绍过啊。
即使她能够读心，她知道旁人心中所想的一切，所藏的一切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但是她刚刚不是说了么？
她希望对方亲口说出来。
而不是由她单方面地去读。
想到这里，冷泉悦下意识地开口了。
“那个......”
古明地觉被话音吸引，向他看了过来。
那里有一个清秀的男孩，站在海与天空的境界线上。
他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强装开朗地微微笑了起来，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思考的事情很为难吧。
“说起来，明明你都告诉我你叫小五了，再不自我介绍一下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呢。”
觉静静地听着，这种衷心吐露心声的时候，她很喜欢。
“况且都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要是避过这一茬儿的话我也会一直耿耿于怀吧。”少年接着说道。
“嗯。”觉点点头，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鼓励。
“这个，至今为止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哦，包括我的老师在内，嘛，毕竟老师也特地给我取了名字，而且我也蛮喜欢的。”
“嗯，我知道的。”觉淡淡地回应道。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但是这毕竟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换做其他人的话我可能还不好意思告诉她们。”
“嗯，我知道的。”古明地觉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嘛，虽然你会读心，但是你不是说过么？还是希望别人亲口说出来的。”那个微笑着的男孩子有些困扰地，稍微顿了顿，然后向着觉补充道。
“信女，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名字，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叫我。”
读心妖怪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
“嗯...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微笑着一脚把男孩绊倒在水面上，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按进了水里.......
在意识消退前的最后一刻，冷泉悦终于明白了这个自称小五的姑娘为什么要挽起袖子。
如果他之前没有跟着她一起行走于水面之上的话，从高空稍微望望便能发现，那密密麻麻地充斥在水下的，根本就不是大型海生物.......
而是无数双流淌着近乎实质化恶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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