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了何一扬的视线，初弦便不再强装着镇静，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何一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整个人依在门旁，努力地平息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步小跑带来的急促的心跳。
眉眼一如往常淡淡的，随意看向卧室里的摆设，又不自觉地黯上了几分。
刚刚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现在回过头看，这里完全不像是只偶尔有人居住的客卧，崭新的各种床具、一尘不染的梳妆台、甚至花瓶里还精心地摆上了几枝鲜花。
整间屋子的配色淡雅清新又不单调，显然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个女生。
初弦第一时间想起了监控片段里何一扬身畔的那个模糊身影。
随之而来发生的一切又在初弦脑海里回放了一遍，思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飘着，直到想起了那个动手动脚的花臂大哥，身子下意识地颤栗了下，才彻底把初弦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初弦只换了套干净的睡衣溜去客厅的卫生间，简简单单地洗漱过后就关了灯，缩进被窝里。
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果香又像是什么木质香，伴着初弦悄然地入了睡。
往日总是紧抿成线的嘴，不自觉地勾勒出了浅浅的弧度。
早上六点，闹铃声按时响起。
初弦按断了闹铃，挣扎地坐起身，盯着不远处的行李箱缓了几分钟才接受了自己在何一扬家住了一夜的事实，又花了几分钟才接受了自己昨晚居然睡得非常安稳的事实。
她小时候睡觉安稳，很少做梦，总是一夜就能睡到天亮。
后来，大学学了医又跨考成了警察，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久而久之就染上了经常失眠的毛病，难得入了睡还总是会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
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爽了。
初弦又静静地坐了会，才起身出门洗漱。
“诶。”
初弦刚洗漱完，正打算蹑手蹑脚地回房间时，沙发上传来了何一扬的声音。
有些意外何一扬会醒这么早，初弦停下步子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出言叫住自己。
他显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头发还乱乱的，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是丝毫没被困意覆盖的明亮。
初弦也没出声，静静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何一扬的视线在初弦身上逗留了几秒。
“一会儿来吃早饭。”何一扬又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刚醒不久的沙哑，满满的慵散感。
这份莫名的亲昵感让初弦下意识地想开口谢绝。
“好，当你答应了。”
“我……”
何一扬像是没看到初弦开口似的径直走向卫生间，清脆的关门声彻底隔绝了初弦还未出口的拒绝。
初弦没吭声地回了屋，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紧抿着嘴，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等初弦再出房门，何一扬已经收整好了站在橱柜前。
“……我来做？”想来还是应当感谢他昨晚的“收留”，初弦先开了口打破了厨房的寂静。
“我来，你看看想吃什么。”何一扬转回身，眉梢立即舒展了开，满眼喜色地望向初弦，然后走向了冰箱，像是展示独家藏宝柜似的骄傲，想了想又加上了句，“我现在厨艺可好了。”
初弦没接他的话却听话地顺着他的指向探头看了去。
入眼的满满登登的各式蔬果，完全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昨晚对这间屋子应当是有个“女主人”的猜想又猛然袭来。
初弦的视线装作毫不在意地在各色食材上流转着，却在瞥见最下层里的几个布丁时彻底怔住了。
那几个布丁是最近很多网红都在强推的款，听说很受现在小女生的喜欢。
初弦知道这个牌子是前几天通宵忙案子的时候，孟晚晚拿来给组里人每人一个。
饶是喜欢甜品的初弦都觉得这款布丁味道过于甜腻了些。
初弦垂眸，撇开了视线。
七年，是从不吃甜食的他爱上了甜食？
还是说，他身边多了一个喜欢吃甜食的人？
心脏传来的痛感已经先大脑一步给了初弦更可能的答案。
“都可以，”初弦淡淡开口，像是报复似的又补了句，“谢谢。”
思量了几秒钟，初弦像是要刻意划分开二人间的距离似的，又客套道，“嗯，辛苦了。”
视线在正在忙着系围裙的何一扬脸上停留了几秒，却没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不悦的神色。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他昨晚的不悦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谢谢”，初弦收回了视线，在心里暗暗嘲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何一扬还记得那些过去呢？
毕竟当年狠心离开的人是自己。
初弦没再吱声，悄悄回房间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了门口，才坐回餐桌旁。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看着租房软件，又一次降低了标准，看来看去记下了几家还算说得过去的房源，盘算着今天争取早点干完工作去看看房子。
“饭好了。”何一扬做好了早餐，回身就看到门口整整齐齐的两个箱子，若有所思地又偏过头看向了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的初弦，开口的语气重了些。
“嗯，谢谢。”
初弦应着何一扬的话，想着反正何一扬也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再遵守二人之间的“小约定”，抬眸向着他淡淡一笑，接过他手里的餐盘，又立即低下头对比着几家还算称心的房子，视线没在何一扬身上多停留一秒。
从大学毕业一个人出来租房开始，何一扬就很喜欢自己下厨，每每看着自己烹饪出的可口饭菜总是格外地有食欲。
何一扬低头看了看盘子里自己最拿手的蛋包饭，又看了看面前丝毫没有搭理自己意思的初弦，有些烦躁地把盘子推远了些，索性直接半侧过身子，不加掩饰地盯着自己身边的初弦。
那一丝烦躁，或许是来自那两个随时准备被拖走的箱子、或许是来自她反复说着客套的“谢谢”，或许是她明明上扬了嘴角却还是满满疏离的笑意。
“你在看什么。”虽然距离很近，何一扬也没看向她的手机屏幕，只是对什么东西能这样吸引初弦注意力有些好奇。
“房子。”初弦不紧不慢地开口
何一扬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初弦吃完了盘中的饭，才缓缓开口。
“是……睡得不好？”
“嗯？”初弦关掉了手机回眸对上了何一扬的视线，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延续刚刚的话题，有些不知所措地偏开了头，“没有……”
又觉得自己这种借宿的时候没有一点推脱，临走前挑剔居住条件的行为很不好，初弦又不想袒露自己着急搬离的真正原因，认真地斟酌着用词，“是怕会影响你和……你的生活。”
“哦？”何一扬随口反问道，像是没听懂了初弦的含糊其辞，换了个又能直视她的角度，眼角带着些难掩的笑意，“怎么影响？”
初弦察觉到了何一扬的注视，面容虽维系着往日的清冷，耳稍却早已微微热，听着何一扬明显故意追问的语气，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又埋得深了些，不想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便重新整理了语言。
“就是觉得这里应该不只你在住吧，”初弦迅速又模糊地解释道，像是为了掩盖这句，又连忙道，“昨晚谢谢你的收留，但也不好一直借住在你这儿，我一会就拿行李离开。”
何一扬还是直直地看向初弦的眉眼，微微皱着的眉头在捕捉到她耳垂红晕的那刻，彻底舒展开，笑意延着嘴角渐漫入眸，慢悠悠地出声道。
“这样啊。”
“嗯，谢谢你的早餐，我先去上班了。”
在何一扬久久注视的目光下初弦的心跳声已越发难以收拾，常常在蛛丝马迹中精准掌握断案要点的大脑此刻已彻底不运作了，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好像彻底迷失在何一扬的气息不受她自己调控。
只来得及在他话语落后，匆匆开口道出准备已久的说辞，而后又匆匆转身。
明明是他拉自己借宿，明明是他拉自己吃早餐。
自己已经和他道了那么多次谢，也是自己不想他为难才一大早就要离开。
明明蛮不讲理的是何一扬，可落荒而逃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初弦脑海里空荡荡的，只剩了离开的念头，飞快地换好了鞋。
何一扬的声音却还在身后响起，不依不饶地。
“诶，等我，”还是他那副理所应当的语气，“顺路。”
初弦去拿箱子的手悬在半空。
“我去警局。”虽然不知道何一扬在哪工作，但警局位置很偏僻周围都没有什么建筑，怎么想都不可能顺路，初弦暗示着自己的拒绝。
“嗯，所以顺路。”何一扬随手在一旁的衣架上拿来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依旧盈着笑意地看着初弦，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慢条斯理地开口。
“去报案。”
……
初弦想起了昨晚的事，好像报案这事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迟疑了几秒，想开口和他解释这种小案，去昨天那个社区的派出所就行。
“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分不清什么案子要去哪报，反正有问题找警察叔叔没毛病吧，”何一扬像是每次都能精准预料到初弦能推脱的理由，又先了一步说出来，没给她留任何能再推脱的空隙，末了又慢慢开口。
音色没了刚醒时的慵散，沉沉又坚定，独具少年气的风发。
“放心吧，这套房子没有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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