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零四章

武承嗣的人其实并不怎么能做手脚，无非是尽力拖延奉命的徐彦伯，若是能抢先一步抵达房州，自然可以秘密地做一些事情，即便不能，也可以在回程的时候逼他们暂缓行程。

        也许是这两年连陆玄英都没法将武承嗣怎么样，是以膨胀了他本就妄为的心思，觉得李显和韦家都是极容易对付的人，根本没想到韦元明和李七娘是连陆玄英当年都觉得棘手的存在，也显然忘记了当初绿绋是如何设计让玄英伤在韦、李手下人的弓箭下。

        这次行动武承嗣没有告诉绿绋，自从与武三思跟在二张身后奉承，他便很少再去别院，便是偶尔叫绿绋出去做事，也是从不留下过夜。只是嘴上哄着骗着，转头就投入了新人的温柔乡中。

        还是绿绋外出时听到消息，又撞见武承嗣与府中婢子调情，才确信了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魏王府。

        “大郎，大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绿绋看着武承嗣怀中年轻貌美的小娘子，面上有丝不悦。

        “有什么就说吧，她又不是外人，犯不着避讳。”武承嗣虽然与绿绋相识多年，可是没有很留意过她，因此对于她难得的情绪并没有察觉，或者说，察觉了却没有上心。

        绿绋咬牙，见武承嗣根本不瞧自己，只垂眼看那小娘子，语气便有些冲了：“大郎，这是很要紧的事，有旁人在恐怕不太方便。”

        那小娘子并不说话，也不接绿绋的眼刀，武承嗣见她坚持如此，只好哄道：“瑶儿，你先回去，等着我，我这里处理好了就来。”

        绿绋闭着眼，胸腔中的妒火滔天，可是又奈何不了他们，她只是个养在别院的外室，连正经姬妾都谈不上。喉咙发痛眼发热，她听到那女子离开的声音，感觉到武承嗣气息逐渐逼近，还没来得及欣喜，下巴就被狠狠攥住。

        “快说吧，说完了我还有事。”武承嗣的声音比以往还要冷漠无情，她倒是见怪不怪，毕竟自己在他看来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那个小娘子叫瑶儿？她本来就叫这个吗？”一出口便醋意满满。

        不过武承嗣并不在意女人是否为自己吃醋，他永远在乎的都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个，多少女子虽在府中，却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两次面。

        绿绋见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多纠缠，她虽然一颗心都扑在武承嗣身上，可亦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还是韦家人。

        “主人，韦家人似乎知道了你派人去房州途中拦截的事情，韦元明他一定会抓住这点不放的。”

        “哦？就这事？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知道就知道了呗，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们。还有，鹧鸪，以后如果再对上不敬，你知道我会怎么惩罚你的。”武承嗣懒洋洋地支着脑袋，斜倚在榻上。

        绿绋忙单膝跪下，低头道：“是，属下知错，今后定然好好侍奉主人。可是主人，韦元明他们真的不好对付，他和韦庶人联手的时候，连陆玄英都未必招架得住。”

        武承嗣眯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她叫到跟前来说：“如果你还心系你的前任主子，就给我滚回去，魏王府不需要背主的奴仆。而且，不仅是我，你对我的夫人和诸位姬妾都要尊敬，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懂吗？我不想再有如窈娘当年的事情发生，我的宽容和耐心是有限度的。”

        这一番敲打让绿绋的心凉了半截，她没能想到武承嗣还耿耿于怀她曾经对陆玄英的维护，还有当年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给翻出来，明明她处理得都很干净，就连提醒武承嗣要留意的时候，语气都没有变过。

        她深吸几口气，重新跪在地上请罪，但武承嗣显然想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不仅没有叫她起来，还令人把瑶儿找了过来。

        他与瑶儿旁若无人地亲近着，其他服侍的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下了，偏偏绿绋几次明示暗示，都被他留下，他要让她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他与瑶儿的□□。

        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绿绋不愿抬头，可是视线余光中还是看见一件件飘落的衣物，女子的贴身小衣几乎要落到她膝前。耳旁更是声声不绝，污秽不堪，她的心仿佛被那一阵阵笑声裹挟、攥紧，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那瑶儿娇笑着对武承嗣说：“承郎，你好心叫这姐姐在这儿，可人家才不领情呢，哪里有半点悔改的意思，现在只怕是恨死妾了。”

        绿绋再也无法忍耐，缓缓抬头看向二人，眸子里几乎沁出血来，红通通的，带着点煞气，别说是瑶儿，就连武承嗣一时间都被唬住了。

        “滚出去！”他为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个几乎小了二十载的女郎看得发怵而羞恼，语气也有些不稳。

        “是，主人，属下告退。”她抬起眼看着武承嗣，满满的深情下是疼痛，是悔恨，是渴望。

        而更多的，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了。

        因为武承嗣的自视甚高，不仅不把圣人派去的人放在眼里，也忘了韦香儿是什么样的狠辣角色，他的人还没能进房州就被猎杀殆尽，无一不是被枭首。

        至于一直跟着徐彦伯想要寻找机会使绊子的，也在婉儿和太平的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若不是这些人都是死士，又与魏王府和武家没什么瓜葛，加上圣人的制书并非公开，朝野上下实际完全知情的人不算特别多，民间更是毫无风声。

        所以如果武承嗣得逞了，以武曌的性子，也未必会真的降罪杀了他，顶多贬为庶民，圈禁起来。

        这一回合，看似李显和韦香儿毫发无伤，武承嗣也全身而退，可终究双方都没有落得什么好，少不得进京后继续博弈。

        为了不再落下乘，武承嗣只好带着武三思求上张府，恳请刚被纳入控鹤监的二张为自己出出主意。

        这控鹤监名字好听，名目也是为了圣人撰稿、汇编各类文集。虽才成立没一个月，可也有好几个年轻又颇有点学问的才子，但都比不上二张在圣人心中的十之一二。

        “五郎，六郎，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求你们来帮帮我啊！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可好！”武承嗣刚随着张易之跨进门，就被两边的护卫拦了下来。

        他一愣，只见张易之神色嘲弄道：“交情？我们往日有什么交情，大王怕是记错了吧！”

        “没有，没有交情，就看在我们，看在我兄弟二人为五郎、为少卿与大夫鞍前马后的份儿上可好。”他不敢再胡乱攀关系，哪怕这里是张府大门口，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只求二张能出手相助。

        “五郎，不然还是让他进来再说吧，否则在门口被人瞧见，万一……”张昌宗厌恶地看着如路边死乞白赖的野猫野狗一般的武家人，还是象征性劝了劝张易之。

        张易之觑了一眼，没说什么便往前走去，张昌宗冲护卫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五郎可是心情不好，我今日来得急，改日定带着礼物登门向你与五郎赔罪。”武承嗣跟上张昌宗，小声打探着，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这个才是更厌恶他们的人。

        “五郎他……”

        张昌宗才起了个头，就被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张易之呵斥了：“六郎，你与他说什么！还不过来？”

        武承嗣见状倒是不敢再多说什么，拉着一直不吭声的武三思赔着小心跟在后头。

        入了会客厅，武承嗣忖度着开口，见二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把事情哭诉了一遍，尤其把自己的人被枭首之事说了又说，形容起那场面来倒是比说书的都要精彩三分。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鼓了掌，武承嗣侧头看去，竟然是先前还算客气的张昌宗，只见他抚掌大笑道：“真是有趣、精彩，敢问大王可是亲眼见到了你那些人的惨死？”

        “这，自然是没有的，但是那些人的头确实都被吊在房州城门上，这是另外的人传回的消息，哪里会有假？”武承嗣一时语塞，却很快为自己的说辞找补了。

        “可是据我所知，房州城一片安详，又有圣人重兵把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呢！你怕不是，看错了吧？”张昌宗斜躺着，捻起一颗婢子洗净去核的樱桃果肉，仔细端详。

        武承嗣虽有不满，但为了能得到二张相助，也只好笑着回话，可惜张昌宗并不在意他说什么，玩得累了便把樱桃肉往前一丢，砸在武承嗣的外衣上，留下一串红痕。

        “六郎，六郎若是不愿意听，也不必如此吧。”武承嗣的笑脸几乎维持不下去，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两人是如今圣人跟前最得宠的臣子，只能继续忍气吞声，装孙子赔笑脸。

        “你怎么知道，你手下那些人传回来的话就是真的？我都说了，如今庐陵王和韦家人再大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显露什么，何况还是在房州，圣人可都看着呢！就你这脑子，也配让我们二人帮你。别说李家还有人，就是没人了，也轮不上你吧。一对李显夫妇就玩不过了，实在是，太无能了。”说到最后，张昌宗笑得张狂，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还是一直冷脸的张易之接过话头，却是对武三思道：“先头圣人欲立你，虽被不少朝臣们反对，可显然在她心中，魏王已难堪大任。”

        “你就没什么想求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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