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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三章


一入腊月,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豪门世家,都早早开始准备过年的物品,满京城都洋溢着年味,不论是宫里还是民间,都为这重要的日子排演着傩戏。玉清观一向是备受瞩目,哪怕玄英从不去观赏,也总会收到不少请帖,邀请她于除夕夜去观看驱傩仪式。

        自太宗起,元日前后均有假期,共七天。玄英也为又一坊众人放了假,不过为了避免有人借机生事,哪怕是除夕夜,都是采取轮休制度。

        也许是平日里热闹惯了,又几乎全年无休为坊内事务操持,玄英在除夕时总喜欢一个人待在屋里发呆,要么就是喝一夜的酒。有次绿绕她们出门看驱傩戏,观里只剩她一人,她纵然千杯不醉、神思清明,可在有意放纵不紧绷着时,也是会做些出人意料之事。

        比如,披头散发躺在雪地里,身上只穿着普通居家衣袍,不过薄薄两层。

        好在她身体底子好,先天强健,否则定要生一场大病。至此后,不论如何,绿绕她们也会留下一人看着她,哪怕玄英再三保证也无用。

        “外面似乎已经开始了,你们快去玩耍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们留几只爆竹给我便可。”玄英拼命催促众人,恨不得直接拿九节鞭将她们赶出去。

        绿绕尤其不放心,甚至想自己留下来陪伴,却被她一眼看穿。

        “你们若是不出门,那我便出去了。”话音刚落,她就戴着帷帽和一壶酒飘然出门,等她不见了踪影,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面面相觑之下,还是绿绕拿了主意:“坊主不愿意,就随她去吧,不过就带了一壶,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可她们显然低估了“神都第一酒奴”的嗜酒程度,平日里要做事不便痛饮,今日总要喝个尽兴。

        玄英虽然只带了一壶,可她是谁,全京城谁人不晓得她?便是之前百姓大多没见过她庐山真面目,可自九月初大宴宾客后,爱她者更是如过江之鲫。因此她就这么一路从玉清观喝到了江月楼,短短半个时辰,就讨要了二三十壶。

        有小贩见玄英讨酒,便笑道:“女冠今日怎么一人?不叫裴少卿陪着喝几杯?”

        “他不爱这些滋味,诶,给我满上。”玄英接过酒壶道谢。

        有人见她好说话,不免想套套近乎:“陆女冠好爽利,要尝尝我家的酒不?”

        街边摊贩众多,不少是卖傩面的,也有些吃食。处处张灯结彩,人们三五成群,追逐着傩戏队伍,更有垂髫小儿甩着爆竹迎送,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玄英喝了不少,虽愈喝愈清醒,可看着那架子上的一张张假面,倒有些恍惚。其间,也有不少绘制成罗刹鬼模样。不过先前李唐重道教,佛教声名远不如道,因此百姓也只当那罗刹鬼是个新鲜玩意儿。

        她正要取一个下来看看,就听旁边有道熟悉的声音:“九娘,你怎么在此处?”

        原来是裴崇道,他在家中吃完团圆饭,闲来无事就出门逛逛,倒不想遇上了她。思及先前与崔家人送礼时,还听十八娘说起玄英不爱在除夕出门,甚至能彻夜饮酒不眠,故有此一问。

        “裴郎?喏,我来讨酒吃,在观中被人嫌弃,只能孤身出来了。”她半真半假抱怨着,说话间就直接对着壶口饮起来,晚风吹起她两侧纱巾,玉容若隐若现,明明喝得又急又快,可面上分毫不显,一双眼也清明得很,亮如星辰,让人神往。

        也有不少儿郎看得痴了,可见裴少卿立在一边,只能遗憾离去。

        “这种饮法,就是海量也会醉,还伤身。”裴崇道有心劝诫,却不防她丝毫不领情,甚至取下一个假面扣在他面上。

        “哈哈,新鲜,裴郎和这倒是挺配。”玄英想翻找铜钱不得,才记起有绿绕跟着的好处。

        裴崇道取下假面,却愣住了。

        这是一个罗刹鬼假面。

        虽和俏罗刹戴的有材质、细节上的差距,可大体看上去有六七分相似,他不免借景生情,睹物思人。

        “这要多少钱,我来付吧!”因他与玄英在此逗留,为小贩招来不少生意,那人也实在,直言送给他们,甚至还让玄英再选一个。

        玄英挑挑拣拣,看中一个与罗刹相差无几的,裴崇道认出这是魔罗,佛教中的恶魔。加上他手上的罗刹,那可真是魔、鬼俱全。

        “裴郎觉得我戴这个好看吗?”玄英故作不知,将罗刹鬼假面上。

        裴崇道定睛看去,眼前人一双妙目微挑,其余被假面盖住,可神采奕奕,张扬动人,加之即便穿着宽大道袍,也能看出身形凹凸有致,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他起初差点将她认成俏罗刹,可二人身材并不相同,他还记得那夜手下触感,俏罗刹比之陆玄英,要更修长高挑些。眼神虽有几分相似,可俏俏眼底总藏着他看不透的东西,远不似玄英炽热张扬。

        “九娘戴这个更好。”裴崇道不动声色地递上魔罗假面,将她换下的罗刹收好。

        玄英轻轻挑眉,似乎没想到裴崇道此番举动,但她戴了罗刹假面多年,偶然换一次也挺有趣。

        两人行至人少处,玄英也不戴帷帽了,只是为了喝酒而将假面推至头顶。裴崇道知道劝她无用,索性让她慢慢喝完那一壶。

        等待期间,他似乎又闻到了先前在俏罗刹和对月图上闻到的香味,一如既往的清冽,带着些许酒香,弥散在他们身边。他借机又打量玄英几番,可怎么看来都与俏罗刹不太像,甚至说话语调和小动作都不相似。

        也许是大半月不见而过于魔怔了。

        他在心底冲玄英道歉,毕竟将她误认为是另一女子,实在不太礼貌,可又不能明说,只好再三赔不是,面上倒是不显。

        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随意闲聊着。

        停,主要是为了等玄英同旁人讨酒,先前她赊了一路酒钱,这下倒是有裴崇道在一边结账。

        “想不到九娘如此爱酒,又是这样的好酒量,我实在佩服。”他不禁带着点笑意,莹莹月色下衣冠楚楚,儒雅温和,不输城北徐公。

        “你该多笑笑,真好看。”玄英喝了一夜的酒都没有脸红,如今看他迎风独立的模样,两腮染红,像晕开的胭脂。

        他闻言倒是不再蹙眉,可也收敛了笑意。

        到玉清观门口时已是子时,远处锣鼓齐鸣,喧嚣胜白昼,所有人都在欢庆元日的到来,只有这儿还勉强算个清净地。

        “福延新日,称心如意。”玄英依照世俗礼节右膝单跪,送上新年的祝福。

        “年年花照人,岁岁春不老。”

        行完礼,裴崇道准备告辞离开,却被玄英拉住袖子:“朝会结束后有赐宴,若还有时间,你可来此寻我,先前答应你调制的香初有成果,你先来闻闻是不是,说不得还要改进。”

        这让裴崇道想到了先前她身上传来的幽香,或许是她调成后便试用,倒也解释得通。

        因此,他点头应下。

        前两年宫中朝会后的宴席,玄英也是受邀者。她是皇家御用的女冠,地位不输其他道士,甚至在圣人收拢权力后隐隐超过众人。因此年节上也依照臣子礼节参与,座次也在中上。

        可一年元日有人作乱,不想哪怕节日也有大批侍卫守候,迅速被拿下了。可玄英深感自己失职,自此借口受惊而不再参加,实则这段时间让又一坊调整运作模式,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坚守岗位,绝不放过一个扰乱圣人计划之人。

        今年也是如此,她坐镇玉清观,处理四面八方的消息,顺便等裴崇道来。

        夜空中星子很亮,像少女发髻间的宝石,月亮倒有些黯然,她愁丝百转,想到近两月发生的事儿,不免斟酒抒怀。

        裴崇道就是这时来的,他问了声好后才坐下,看案上的酒壶依然是昨日那个,观她神情恹恹不比昨日明媚,担心她有意买醉伤神,鬼使神差地夺走了酒壶。

        两人都愣住了,还是玄英先笑出声,问他要不要来一杯,却被婉言拒绝。

        唔,很好,自己告诫他莫要饮酒,还是有点用处的。玄英心里有几分小得意,面上却装作失落。

        “罢了,你且与我试香吧!”她说着拿出几个阔口琉璃瓶子,里面有压制成莲花模样的香饼,瓶身贴了纸条标注,除了名字外,也有具体的配方。

        这些瓶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精美,晶莹剔透,色泽均匀,有一些简单的纹路却不失典雅,再用上好丝缎系着,让人不住惊叹。

        “这草绿瓶里的加了绿茶、无花果、檀香木等,这朱红瓶里有玫瑰、雪松、麝香,剩下这个有莲花、檀香木、麝香、香草。”玄英一一介绍过去,又分别打开递给裴崇道闻。

        其实他刚一坐下就闻到了那香味,和昨夜一样,他确信没有闻错。只是也许玄英饮的酒换了,那挥之不去的酒香又与之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然而,这三瓶香味都不是。

        其实已经有几分近了,可说不上来总是哪里差了点。

        玄英看他神色便知不对,虽然腹诽他吹毛求疵,可毕竟这人还是她的挡箭牌,自然要尽力满足他的合理要求。

        “这三瓶味道都出人意料的好闻,如同空谷幽兰,又像异域美人般神秘……”

        他还要继续夸,就被打断了:“可惜,都不是你要找的味道。”

        裴崇道语塞,只好承认了。他认真地看着玄英,再三表明谢意,那神色郑重,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让本有些微词的玄英也有些失语,她一向少遇到这种诸事较真又德行高洁之人,以往耍脾气、翻脸是常有的事儿,可面对裴崇道的温和平静,她实在没有办法拂袖而去。那不就成她急眼且没道理了!

        “你有什么便说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闻见的是什么味道呢?”

        裴崇道舔舔嘴唇,有些不确定地说:“其实,昨夜我就闻到那味道了,还以为是九娘你调制成功,已经开始试用。包括今天,现在,那味道虽与酒香混杂,可还是能分辨本味……正是,正是九娘你身上的味道。”

        这话说完,他的脸也红了。

        实在是他们二人虽然有许多话题,相处也自得,可再怎么也男女有别,这样大咧咧地说一个小娘子身上的香味,况且她还是方外之人,简直就是成倍的冒犯。

        “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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