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整整一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看文件，一个字也不往脑子里进。写个材料，字不是写错了就是。真是神不守舍。她不由暗暗地骂一声自己：刘志君啊，刘志君，你难道还是个十八岁的黄花少女在初恋吗？真没出息！

　　中午连午觉也没睡。她在校园里走了好久好久，好容易才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晚七点整，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怎么，这能是她刘志君的声音？但是，客人是请进不来的，门被她反锁上了。她走上前去，用力地扭动门锁，半晌才把门开开。

　　及羽站在门口。还是那个模样：除了头白了、脸上皱纹多了，其他全和二十多年前一样。正如五十年代一首苏联歌曲所唱的：你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开始，两人都怔怔地呆住了。半晌，还是及羽首先伸出手来：你好，刘志君同志。

　　她终于也伸出手来，握住了他那有力的大手，身上象是通过强电流，她受不了这电流的灼击，很快地把手缩回来了。她机械地说：请到里边坐。及羽也很紧张。他害怕这个困难的会面。他象一个小学生坐在刘志君的对面。

　　两人又相对无言了。

　　幸亏刘志君会抽烟，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未开

　　封的香烟来，双手颤抖地从中取出一支：你抽烟吧？

　　谢谢，我……早戒了。及羽客气地说。

　　又坐了一会儿，刘志君才想起来为及羽沏茶。却是先倒开水，后放茶叶。

　　及羽的心也怦怦跳个不停。他不由暗暗地骂自己：你这是怎么搞的？是乡下小伙子第一次相媳妇吗？紧张的什么？

　　他竭力镇定自己。他开始进攻：志君，我们很久没见而了，你过得好吗？

　　很好。刘志君也在置自己的防御工事，

　　你呢？

　　我也很好，及羽说。

　　又是一阵沉默。

　　志君，我向你求援来了实在我不出什么别的话来说，及羽只好开门见山了。

　　我知道，没有事你是不会来的。知志君艾怨地说，话中含有多少委屈和难言的苦衷。

　　最使及羽害怕的难堪局面，也提前到来了。及羽把事先准备好的武器提前举出来：志君，请你原谅，我对不起你。

　　想不到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句话，现在又在这儿重新说了出来。

　　算了，老及，不要提它了。刘志君叹了一口气。她自己在心里说，二十多年前的老帐还算它做什么呢！说说吧，求我什么事。

　　就是……肖影和你说的那件事。

　　那么说，为了实现一个女人的理想，你亲自出马了？一提肖影，刘志君的反感立即上来了。

　　志君，你怎么也这样说？及羽马上严肃起来，这样对待一个女同志是不公正的。你不了解她。

　　那只有你了解她了。刘志君唇上漾起一种嘲讽的微笑，要知道，我们是老同学呀。

　　老同学也不一定了解。及羽固执地说，全不顾对方是否杀意听，我认为肖影是一个很有见地的女同志，她给我出了不少好主意。

　　这个技术储备的设想就是她的好主意吧？刘志君把重音放在好主意三个宇上。

　　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好呢？及羽不解地望了女院长一眼，你想想，十年浩劫，使我们的职工损失了十年宝贵时光，技术上落后了一大步。我们如果不及早设法追上去，就越落后了。那么我们还谈什么四个现代化？志君，你是搞教育的，你应该懂得一个技术上落后的国家，是无法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每一个有志气的中国人，决不能安于这个现状。一谈起这个问题，及羽的情绪便上来了，一种无法遏止的热流冲荡着他广使他不禁敞开胸襟，尽情倾洒，肖影及时看到这一点，正说明她是一个有思想的女人。我接受她这个建议，说明我的思想还没僵化到阻塞贤路的地步。

　　看来，她是你的知音了？

　　如果你要执意这么说，我也于承认。及羽说这话时，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而是脱口而出。

　　那么，你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向我表白这个吗？刘志君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及羽了解她，只有在她非常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及羽的心里一咯噔：坏了！自己怎么这样不识时务，居然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赞扬另一个她所讨厌的女人，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他只好重新缄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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