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5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郭淳和杨磊又去操场练短蹿。但在练完之盾，郭淳却故意不和杨磊一块回来。尽管已到了开饭时间，尽管杨磊一再催促：

　　走吧，郭淳，吃了饭我还得去资料室查资料呢：

　　郭淳却说：请你自便吧，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杨磊只好一个人回去。

　　刚进宿舍，李茜来了，她满面春风地向杨磊说：

　　好消息：话剧伽里略传上演了！你不早就说想看看吗？

　　确实是杨磊向往已久了。他自小便崇拜这位大科学家。崇拜他的为科学不折不挠的毅力和大无畏的献身精神。能在舞台上具体看到伽里略的崇高形象，这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前些天，当他从报纸上看到北京正在上演此剧时，曾反复念叨：本市剧团能够演出多好！今天李茜说起此事，他有点不相信地问：

　　能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李茜说，是北京的剧团来到咱们这儿演出的，广告都登出来了！说罢。她又从身上掏出当天的晚报，指给杨磊去看。

　　杨磊注目一看，果然，一条广告，赫然入目，只正如李茜所说，是北京的剧团来此演出。还都是名角呢？顿时，他感到异常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他又遗憾地说：

　　这也是白欢喜：看戏的人还不打破脑袋，咱到哪儿弄票去？杨磊知道，本市观众欣赏水平髙，对名角演名戏是相当入迷的，经常有人为买到好座儿，前一天晚上去排队。

　　此事勿劳大人操心，小女自有办法！李茜雅语谑娇音，同时把握着的手露出一点红边来，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票！你从哪儿搞的？太好了！休看这个大老实人，竟也高兴地跳了起来，快给我看看！一共搞到几张？

　　我拜托一位同学买的，她的哥哥是这个剧团的，坯演主角呢！喏，两张都是甲座。李茜得意地说，把手中的票子扬了扬。

　　怎么？只有两张？疡磊有些失望了，郭淳怎么办呢？

　　两张还嫌少啊？就这我还费了不少劲呢！我看，这次郭淳就别去了吧！很显然，李茜没打郭淳的谱儿。

　　那怎么行呢？我们俩向来是……约定俗成，二人一向是！集体行动的，

　　就拉一回也不要紧！这么大的人，干嘛老果在一起！李茜不以为然地说，难道说将来找老婆你们俩也集体行动？说到这儿，姑娘自知语失，竟扑哧一声笑了，脸红红的。

　　杨磊也忍不住了，深情地看了李茜一眼，值意犹未决。

　　郭淳也不见得愿意去哩！李茜用手绢拭了拭脸，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找出新的理由，你没听郭淳常说：话剧受舞台限制，时间、空间都展不开，没有电影有意思。

　　……杨磊还在沉吟不语，那算了！我不去，你们俩去看好了！李茜一见杨磊为此犹豫不决，将起军来，随之，嘴臁也鼓起来了。

　　这一招果然灵，杨磊终于下了决心：好吧，这次就咱俩人去看，他何尝又不想单独地和李茜呆一个晚上？

　　那快走，咱们先吃饭去，别晚了。李茜拉着杨磊就走，她今天变得那样活泼。

　　等郭淳回到宿舍时，已人去室空，饭厅里、教室内、图书馆中，全没有杨磊的影于，正当他百思不解的时候，有一位同学告诉他：

　　别傻找了！你的两个朋友去看话剧了！嗛，那个亲热劲哟……

　　郭淳一下子全明白了：一种受骗的、被弃的、屈辱的感觉，溢满了他的心头。曾经长期埋藏在内心探处的那个美好的、罗曼蒂克的梦，幻灭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势不断地向前展。

　　期终考试的时候，郭淳和杨磊约定好，一块复习功课。因为郭淳有两门功课很吃力，特别窬栗杨磊帮助，李茜也自然而然和他们在一起，在考理论力学的那天，杨磊和李茜考的很顺利，很快就从考场中杀出来了，是郭淳仍在那儿撕拚。杨磊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小时，从门缝里盯了好几次，见郭淳还是对着考卷愣，两上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流。看来又碰见了大的拦路虎。

　　杨磊实在是爱莫能助。他在门外同样受着熬煎，因为考试期间的时间多宝贵啊，谁能舍得一秒一秒白白地从眼前溜过呢？后来，李茜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对杨磊说：

　　咱俩先走吧！好在咱们看书的地方他也知道，别在这儿空等耽误时间了。

　　杨磊一听，觉得这话有理，就和李茜一起走了。

　　郭淳好不容易才从考场中拚搏出来，到外边四处看了看，根本见不到杨磊的影子，一股无名的火，又在心头燃起来了。好，把我看成你们的累赘了！他想，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拖你们的后腿。

　　本来考的就不顺心，再加上这档子事，心里自然就更加烦躁。回到宿舍后，书也看不下去了，对着窗外的天空，怔怔地呆。忽见一只孤雁，凌空而过，凡声凄惋的鸣叫，更使他索然无趣。回想起过去，和杨磊的友谊是何等深厚。真是情同手足、亲逾兄弟；而今他却把自己看成累赘，多么令人伤心！一好吧！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分道杨镳吧！由此及彼，他的怨气又泻到李茜身上：哼，都是你搅在当中搞成这个样子，女人就是祸水！往日对李茜的好感，也变成深深的不满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疤儿眼！不知为什么，只李茜眼角上那个小疤儿，在郭淳眼帘里显得异常突出了。

　　一直到很晚，杨磊才从外边回到宿舍。进门后，只见躺在床上的郭淳把脸往里边一转，杨磊走到跟前说道：

　　郭淳，你考完试干什么去了，我们在老地方等你呢？

　　谢谢，我哪儿也没去郭淳冷冷地说。

　　怎么，你不舒服？

　　嗯。郭淳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杨磊连忙伸出手来，试图摸摸郭淳的脑袋，但还未能摸到，就被郭淳用手轻轻地推开了。杨磊只好讪讪地退过一边去。

　　很显然，他们感情的裂纹在扩大，在延伸、在渗透……而且，很快地变成裂缝。

　　自那两件事情之后，郭淳对杨磊的不满，逐步地由情绪表现为行动了。隐晦的冷嘲热讽，有之、公开的语言交锋，有之：有时摔摔打打，以示不满有时旁敲侧击，以表厌烦。杨磊虽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也有很强的自尊心，岂能一味忍让，有一天，他终于憋不住了，就直冲冲地向郭淳说。郭淳，你要对我有意见，以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何必这样呢！

　　我对谁都没意见！郭淳冷峻地说。

　　那你干嘛老是这个态度呢？

　　我就爱这样嘛！难道这也妨碍你吗？

　　是你过去并不这样呀！

　　你还提过去干什么？过去就是过去了嘛！难道我们的友谊就……

　　我们还有什么友谊言？没等杨磊把话说完，郭淳就用话堵了回去，你现在心里除了那个疤儿眼还能有谁？长期郁积在心里的牢骚，今天冲口而出，象连珠炮一样射在杨磊的脸上。

　　杨磊的脸刷地胀红了：你……你……他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是个既尊重别人，也愿被别人尊重的人；他是个重友谊，也希望他人以友谊为重的人。他对郭淳，虽然视若小弟弟，但一向对其友爱有加，从不背后乱加褒贬对李茜也是这样、虽然他们之间产生了超乎同学关系的友谊，但在同学之间一直没有公开，还军上一层薄薄的面纱。即使对郭淳，这个面纱也未揭开。但他都未曾想到，郭淳会以这种语言来挖苦他，甚至对李茜也出现人身攻击式的语言这象什么话呀！怪不得李茜最近一直在生郭淳的气，说郭淳背后曾多次说她疮儿眼如何如何，当时耘翥还为他辩解呢！他

　　说郭淳不会这样，他不是这种人。请李茜不要相信他人的闲言碎语。谁知今天郭淳竟当面摔过宁这种语言，岂不足以说明一切，他又抬头望了郭淳一眼，只见对方面带鄙夷之情，又似为刚才的话语击中对方要害而得意。这种目光所表达的内容，比刚才那种攻击性语言更令他难以忍受。他浑身的血液通过胸膛激烈地奔突而向头顶上冒。这热血似乎立即要化成火焰，喷向对方。是，理智制止了他，他不能喷射。但不喷射又是不行的他用力咬紧嘴唇，唇边流出殷红的血液砰池一声，破门而曲，他们两人正式决裂了，就在这天夜里，郭淳患病住了院。

　　住院对他这样一个生性活泼的小伙子来说，简直是一种无比拟的精神折磨。二十二年的生活途程，郭淳还从未在病床上被拘禁过呢！

　　每天都有同学来看他。但唯独没见到杨磊和李茜的到来。这使他心里很悲哀：想不到自己最亲爱的朋友，在他最需要友谊的时候，竞然抛弃了他。

　　但又一转念，这能怪谁呢？不是咎由自取嘛：是自己亲自用手剪断了这友谊的纽带，难道有权利让别人再为他连接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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