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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你不要始乱终弃


暴雨在窗外呼啸,遮住了巨大的圆月,冲刷着每一棵蓝桉的叶片,像粘稠粘连的缠丝,胶住人的灵魂。
  裴枕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拎起了旁边的睡袍,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质感极好的衣摆垂落拖地,清冷的眼睛微睁着,鼻骨的红痣在夜色里生光。
  环视房间,保险柜开着,信封里的东西被拿走,没有重量,被风一吹就卷到了床边,像一封没有字迹的告别信。
  “走了么?”
  他亲昵地启唇,闭上眼睛。
  走到浴室。
  在镜子前。
  再次睁开那双癫狂幽戾的眼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冰冷缓缓流动,无动于衷的看着身体各处,视线格外淡薄。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褪色的背景,只有白皙脖颈处醒目鲜红的颜色,作为昨晚荒唐过后的痕迹。
  “呵。”
  他把手贴在脸上,唇角勾出残忍的笑容,嗓音藏在影影绰绰光线下,又在窗外的雾色中跳跃。
  ——吃完就跑。
  裴枕想到这个字眼,然后觉得,自己很像一直被遗弃的野狗。
  急需阻止一种暴虐的情绪。
  他胸腔有灼灼的痛意,熟悉的感觉来临,他难得保持理智,裹着白色的睡袍,拿着一桶冰,哗啦啦的倒进浴缸里。
  下一秒。
  整个人沉进清透的冷水里。
  银发在水底宛如灵动的丝线,牵动着着他隽俊的侧脸,他没有挣扎,麻木的任由极低的温度侵蚀五官肌肤,失去生机也无所畏惧。
  冰块悬浮在身体周围,迅速缓解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恶意。
  ——想要炸毁整个港岛的恶意。
  身上才有些痛快。
  佣人敲门进来,站在浴室前,看着沉在冰块里,像死了一样的男人,没有惊诧,只是弯着腰身说:
  “老大,黑熊大人在渡渠号上,遇见了大嫂,按时间看,应该快抵达港岛北岸了,大嫂让黑熊大人给您带话,让您等她。”
  男人没有回应,没有呼吸,也没有动,裸露在冰面上的背部肌肉线条明显,大片的纹身格外吓人。
  半晌。
  窸窸窣窣的小方块碰撞出声。
  他微微抬头,从冰块里伸出一只手,指尖被冰块泡过,越发的冷白,宝石戒指也异常的显眼。
  嗓音说不出的寒凉。
  “我真想杀了你们,连人都看不住。”
  佣人再度弯腰,事实上,他们没想过大嫂会跑。
  “不等了,我亲自去抓她回来。”
  “是。”
  “去,让人把顾景的手臂卸了。”
  “是。”
  那天暴雨持续下着,大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男人不知道在裹满冰块的浴缸里泡了多久,冷静了思绪,才披着浴袍赤裸着脚步从浴室里出来。
  他银白色的头发披在身后,优越的发际线下还有美人尖,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手指握住的冰块被挤的咯吱咯吱响。
  休息区。
  那座神女像还立在侧面,面孔圣洁慈悲的看着窗外。
  裴枕慵懒的拿起半壶还没喝完的果泡酒,将酒液缓缓敷到神像的唇上,像给神像上了一层红色的唇红。
  拎起电话,随意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言语短短:
  “老大,吩咐。”
  裴枕轻笑一声:“许肆呢,让她听电话。”
  “是。”
  …………
  渡渠号上。
  许肆靠在船上的休息室里,托着明艳的脸颊,隔着船窗,看向暴雨之中,已经展露头角的港岛北岸,压制住那点怜爱,心里在思索着如何替温娇娇争权。
  “砰——砰砰——”
  突然,舱门被人扣响,看得出来是放轻过的动作,却依然震得整个空间边框颤抖。
  许肆起身拉开门。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的移动电话。
  巨人捧着电话,表情不言而喻。
  许肆吸了吸鼻子,很识趣的接过电话,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快停止了。
  她关好舱门,坐回狭小的软包沙发上,将头发捋到脑后,移动电话贴近耳边,手指微凉。
  心虚的“喂”了一声。
  对方沉沉的音调顺着电话听筒探出来,声音如烟撩雨绕,“许肆,我以为,睡完我,你最起码得负责留下来。”
  许肆一哽。
  莫名就想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克制泛红却不得不陷入昏迷的睡颜,强大,又诡异的惹人怜爱。
  “阿枕,我不得不走,你等我回来,我补偿你。”
  “你还会回来么?”
  “我……”许肆咬了咬舌尖:“会。”
  对方笑了,欲念重重,“许肆,你真是个合格的骗子,怎么办,我不信。”
  许肆没话好说,只能问:“你既然不信我,那我给你补偿,你想要什么?”
  轮渡形式过程并不似其他交通工具那般安静,即使躲进最密闭的空间,耳边还是会有繁杂的机器运作声,时不时就将耳朵堵起,需要吞咽唾液才能从新恢复听力。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在拿着武士刀朝虚空挥舞,发出了破空的尖锐声音。

  像是割裂了空气。
  “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回来。”
  心跳骤停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男人像是梦呓一般的低呢。
  隔着辽阔的海域。
  许肆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很重很重的落下,砸出一阵涟漪。
  对方的声音却忽然又变得明朗清晰,像是为了掩盖那一声脆弱。
  “许肆,你不要始乱终弃。”
  她微微张口,还没出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偏头去看窗上的倒影。
  紧裹的外套遮盖之下,纤长的脖颈没有半分红淤。
  那种境况下,他克制的很好。
  没有弄疼她,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到这里,不用遮盖什么,不用承受他人的非议。
  可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裴枕身上被她啃咬的如同被凌虐了一般,连锁骨都没放过,野破碎、性又性感。
  实在抱歉。
  也怪不得他要生气。
  “唉……”
  许肆叹了口气,有一种欺负了别人,又无力偿还的愧疚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自己怎么会是这种人?难道天生就是做流氓命?
  海鸥在夜晚的暴雨中顽强的盘旋。
  许肆拿起移动电话还给巨人,顶着把黑色的伞,走到甲板上,试图缓解心中那诡异的悸动。
  然而刚走两步。
  就看见被她踹倒的花衣男人。
  他被三合社的人看管着,失去了在船内行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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