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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春桥从前姓盛,现在却去了姓,只剩一泓泊桥,孤零零地照着月光。

        镇脊兽遥相对望,打更的锣鼓声打了个卷在风中消散。

        春桥从噩梦中惊醒,先是看到大丫鬟花戎在角落小榻翻了个身,又将目光挪到窗柩那,月光轻盈盈地落在薄被上,带着股似水的寒意。

        春桥裹紧了被褥,跟只蚕茧似的挪着过去关窗户。

        饶是春桥再如何小心,框子年久失修,还是在窗缝阖闭的时候沉闷地发出吱呀几声。

        花戎从小榻上爬起,以为姑娘又是睡不着了,她起来倒了一碗白水递给春桥,安慰道:“姑娘,明日老太太便安排人接我们回府去了,你且放宽心。”

        “花戎,我做了个梦,”春桥就着花戎的手喝了口水,心口处的悸跳才缓缓平息下去。她裹在薄薄的衾被里,露出来的杏眼像是盛着京城最明净的湖波,春桥缓缓眨了眨眼,才慢慢说道,“我梦见祖母真的死了,忠勇伯府的大房和二房争祖母的东西,他们争得不可开交,都没有人去看祖母一眼。祖母就躺在清冷冷的灵堂里,都没有人管。”

        花戎蹲下来,握着春桥紧紧抓住被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这次老太太只是借着病重的由头把我们接回府去,老太太那么宠爱姑娘,就算为了姑娘,老太太也要再多活几十年呐。”

        春桥回握住花戎的手,花戎是祖母自小拨给她的丫鬟,看着她从伯府养尊处优的嫡小姐沦落到被发现鸠占鹊巢赶出府外,现如今她又要回去那个她曾经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花戎说得对,就算祖母真的没了,她也不会让祖母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灵堂里,她一定会披麻戴孝,守着祖母,不让她在地府的最后一程无人相送。

        春桥的眼神落在外面蒙蒙亮的天边,她又问道:“现如今什么时辰了?”

        花戎也去看天色,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约莫是五更天了。”

        春桥叹了口气,她有些倦怠,闭眼道:“还有半个时辰,祖母的人就要到了,给我梳洗吧。”

        一炷香后,花戎问道:“姑娘要不要再抹点胭脂?”

        春桥睁开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少女雪肤乌发,明眸善睐,眼下一颗小小泪痣,平白添了几分媚意。

        就算一个多月的磋磨让她的身形消瘦了不少,就算现在只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也没有打磨掉半分她的美貌。

        到底,也曾经是整个京城最出挑的美人。

        春桥年幼时,她那位被尊称为长公主的母亲就时常对着她赞道:“我女儿真是世间难得的绝色。”

        “这个世界呢,其实很简单的,权势、财富与美貌,你拥有一样,就能活得比旁人好上太多。”长公主又转眼接着说,“不过,桥儿最好做个坏人,好人容易被骗,容易吃亏,坏人却总是能逍遥自在。”

        长公主这么说,也是这么做:“没有投个好胎,那只能做恶人不被别人欺负。坏人可比好人活得好多了。”

        她用手轻佻地摸了摸怀里新面首的脸,跟春桥说:“谁要是算计了你,你只管让人折磨他,让他看清楚自己得罪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年纪尚小的春桥听得似懂非懂,却觉得母亲果然厉害,不然为何母亲身边的新鲜面孔换了一个又一个,爹爹却从来不会对母亲说重话摆脸色呢?

        不过长公主的爱随意又短暂,热烈绽放的花期一过,便将春桥也忘在一边。

        在她真正的亲女儿春容被寻回来时,也没想起来去见春桥一面。

        那时春桥临走前,隔着花厅看长公主忙着让婆子给真女儿量体裁衣,还褪了手上的羊脂玉镯给真女儿,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说话,半眼也没往春桥这里瞧。

        “姑娘,姑娘”花戎伸出手在春桥面前晃了晃,春桥这才回过神,勉强笑道:“不用抹了。”

        春桥心想:她虽然不懂长公主,但总算知道一件事,美貌并不像长公主说得那般值钱。

        不然为什么明明抱错了女儿,春容的养父母,她理应的亲爹娘一见到她,就嫌弃她长得太美,不是他们家的种,说什么都不肯要她,撇下她就走了呢?

        祖母接她们的马车来得早些,春桥带着花戎等在庄子门口,还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误了时辰。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回府,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若是她再拿出那拖延惫懒的态度,怕又会给祖母招惹祸患。

        春桥上马车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她住了一个月的庄子,庄子连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下雨天一脚踩下去都是泥,她和花戎还要提着沉甸甸的粪桶浇粪,拎着几大桶的衣服浆洗,弄得浑身都是臭烘烘脏兮兮的,春桥一个从来没吃过苦的娇小姐,在这庄子里自然是引人注目多,闲言碎语也多。

        这一个月的粗活干下来,她的手都被磨破了皮,浸在冷冰冰的水里,疼到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春桥心想:梦魇般的一个月总算要醒了,她再也不要回庄子来。

        忠勇伯府的马车凌晨出了府,天将破晓的时候又悄悄从侧门进了府。

        春桥被花戎扶着下了马车,时隔一月,忠勇伯府还是那样气派,祖母身边的郑妈妈专门在拱门这里等着她们,一见到春桥,就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心疼道:“表姑娘受苦了,老夫人专门让人做了你爱吃的松茸甜醋鳜鱼,还有金丝东荣八宝粥,都是暖身子的好物。”

        春桥这次回来,对外只说是投奔伯府的表小姐,待遇一律按照伯府养女身份安排。

        她压下眼中泪意,只是微微昂首问道:“祖母呢,祖母在哪里,听说她身体很不好,我想去见见她。”

        郑妈妈这才松了手,抹了抹眼泪,说道:“老夫人就在松风院等着表姑娘呢。”

        穿过曲曲折折的庭院,春桥记着郑妈妈的嘱咐,小心谨慎,一路低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然后,她见到郑妈妈停下了脚步,随后微微屈膝喊道:“三少爷安好。”

        春桥骤然抬起了头。

        盛秋潮身量挺拔修长,秋寒里穿了身鸦青色南丝直缀,白玉冠束起长发,站在廊柱旁,细碎的朝光晨影里只瞧得见一半霜色的脸庞,五官生得清冷精致,微微抬起的下颌线在明暗间格外不近人情。

        现如今她是落魄了,遇见盛秋潮总是有些心虚,更何况他如今高中了解元,再也不是她过去可以随意欺辱的少年。

        郑妈妈也知道春桥从小就不太喜欢三少爷,所以没少刁难他,指名道姓要三少爷亲手抄的字帖练字,拿过来又不满意,一直抄了五六本才勉强把事情丢下;过一阵又瞧上三少爷房里的孤本,缠着老太太讨要过来,却当成赏赐奴婢的玩物,三少爷知道后脸色都变了;夏天天热,春桥要吃莲子,非让三少爷行了小舟去采,还派人盯着三少爷剥了苦涩的莲心送过来,“表姑娘”也是胆大妄为,当着三少爷的面吃一颗扔一颗,三少爷在烈日下采了半天莲蓬,却被这么轻贱,想来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要不是那时春桥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老太太宠她宠得没边,尚且可以用年纪尚小,脾性娇纵做借口,否则简直可以说是专横跋扈了。

        三少爷也是个苦命的,年纪轻轻家里双亲亡故,幸好与伯府还有些亲缘在,就上京城投奔他们。

        结果得了长公主的眼缘,没过几年就成了大房入了族谱的养子。

        要不是前几天,三少爷冲撞长公主,把长公主气得回了长公主府,他现在还更光风霁月呢。

        现在临路撞上了盛秋潮,郑妈妈只好低眉顺眼,暗暗祈祷三少爷能当做没看见走过去。

        天不遂人愿,三少爷却淡淡开口:“这是?”

        声音倒依然是碎玉投珠似的好听,没带出什么喜怒。

        春桥乍见过去鄙薄的“势利小人”,也是十分局促不安,她略微紧张地低了低身子,咽了口唾沫答道:“回三少爷,我是来投奔伯府的表姑娘春桥。”

        盛秋潮视线淡淡扫过这位“表姑娘”,少女体态单薄,如今许是在外面吃了苦更是瘦削不少,素净的衣襟拢着纤细的身躯,恰巧露出一段雪白纤瘦的脖颈,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盛秋潮的视线最后停在春桥的唇珠上,唇珠饱满,倒是给那张怯生生的漂亮脸蛋增了些许皎若芙渠的柔美。

        盛秋潮转开了目光,轻轻回了一声“嗯”,便跟一鸿浮影似的掠过了几人,在回廊转角处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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