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奇峰有奇云，青木含秀气。
修真宗门喜欢讲究合道，故而除了少数一些门派，大部分修真宗门都喜欢把宗门的地址建在山林之中。
清虚门也是一样。
远远看去，在群山中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青虚山的所在，山中霞光冲天，有百鸟绕行，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整座山像是被雨霖冲过，格外清晰明亮，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苍松青崖，能隐约看见错落有致的古朴建筑。
江澜挥挥手，丢出一船舫，迎风便涨，飘上空中，看得周围的新弟子们啧啧称奇，直呼仙家手段。
而后这艘巨大的船舫就载着数十个新入门的弟子，朝青虚山的山顶处飞去。
江澜和其他清虚门的修者在船舫前头静坐，后方是一众新弟子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和激动之情，像没见过世面的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一个看过去也才二十出头，还属于年轻人的范畴。
虽然年纪尚浅，但已经有了几分世俗的眼力见。
在这些人中，方才在镇上测试灵根的时候大出风头的李故渊，俨然成为了其他年轻人巴结的对象，谁都知道，这些人里他的天分最高，等上了清虚山，一定会得到重点培养，于是纷纷围在他身边，语气恭维，猛拍马屁。
“李兄，大家以后都是同门了，一定要互相照应啊。”
“我叫王大猛，以后在清虚门内遇到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李兄天赋惊人，将来必将有所作为，若是一飞冲天，可别忘了咱们几个兄弟……”
李故渊作为富家子弟，从小到大这种场面遇见的不少，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和几人抱拳应和，看上去如鱼得水。
阿尔修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懒洋洋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互相恭维。
还挺有意思的。
在魔界，几乎很少有这样的场面。魔族人性子暴躁，信奉用拳头说话，遇到什么事，往往都是真刀真枪就干起来了，不会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但是在修真界，俨然就是另一种风格。
纵然心中嫉妒地不行，恨不得将对方的机缘抢夺过来，为自己所用，表面上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挂上虚假的笑容，咬着牙恭维称赞。
阿尔修斯不参与他们之间的客套气氛，其他人也懒得和他套近乎。
虽然眼前这个红眸子的少年，论外形，确实是他们这批人中最为亮眼的，但那又有什么用？
无灵根的天赋，等上了清虚门，注定只是个杂役，顶天了能当个外门弟子，与修真之路无缘。
虽然他有个叫做李故渊的仆人，但仙凡有别，等李故渊正式成为了修真者，再修炼个几年，就算两人之间的主仆情谊再深厚，等两人地位一翻转，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跟李故渊套套近乎呢。
阿尔修斯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察觉到身边好像来了个人。
他转头望去，发现来人是清虚门的一位弟子，之前随江澜他们一起来的，当时江澜对镇上的人出言不逊，正是他表现得颇为愤懑。
“你好，我叫顾寒，是清虚门的内门弟子。”
来人自我介绍道，看着阿尔修斯，欲言又止的样子。
阿尔修斯：“有事？”
“额……”
顾寒被阿尔修斯这一副毫不客气的样子噎了一下，原地踌躇一会儿，还是上前道：“是这样的……虽然你已经被收为我们清虚门的新弟子了，但我还是想劝告你……找到机会的话，还是下山吧。”
他接触到阿尔修斯诧异的眼神，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几分歧义，又摆摆手：“不是说你天赋太低，不配进宗门的意思啊，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阿尔修斯微微坐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唉。”
顾寒也不知道阿尔修斯听没听懂，索性叹了口气，凑近了一些，用小小的声音对他低语：“就是江澜师兄他，好像看上跟你一起来的灵兽了，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你天分不高，要是被欺负了，宗门肯定不会为你出头的，我看你跟你的灵兽感情挺好，要是不想献给江澜师兄换取庇佑的话，还是找机会偷偷下山比较好。”
“嗯，知道了。”
阿尔修斯道。
“……啊？”
顾寒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到底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啊……
“有茶吗，给我端一杯。”
阿尔修斯扬了扬下巴，对顾寒道：“渴了。”
顾寒：“……”
他怀疑阿尔修斯根本就没有听懂，这都身处险境了，还惦记着喝茶呢。
他欲言又止，最后在阿尔修斯理直气壮的目光下还是败下阵来：“茶倒是没有，不过有水，我去给你端一杯吧……”
说罢，顾寒摇摇头，转身给阿尔修斯倒水去了。
等他离去后，阿尔修斯又恢复了原先慵懒的坐姿，魔龙纳尔正伏在他交叠的腿上，享受着阿尔修斯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发出舒服的“呼噜噜”的声音。
阿尔修斯看上去在休息，实际上……
他真的在休息。
只不过休息之余，小魔王的精神力也在一刻不停地展开，捕捉着空气中游离的魔法元素。看不见的魔法元素汇聚成一条条溪流，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钻去，修复着他的魔核。
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比起魔界要活跃得多，这对于魔法师而言，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不仅施展魔法时更加顺手，施法效率也要高得多，甚至同样的魔力，在修真界施法，魔法的威力都要高上一小截。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处很适合魔族乃至魔界生灵们生存的地方。
阿尔修斯感受着自己的魔核在魔法元素的蕴含下逐渐修复，发出一声短短的满足的轻叹。
他的力量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不过到最后，阿尔修斯还是没有喝上顾寒给他倒的水。
因为清虚山已经到了。
青虚山的山腰至山顶，被一层淡淡的白雾笼罩，古色古香的建筑在白雾中若隐若现，隐隐约约，仿佛话本中的仙家之地。
清虚山的山间有个石板道，蜿蜒成型，如一条盘踞的蛇，从山腰绕到山顶。
石板道的起始之处放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古劲苍松的三个大字——“清虚门”。
江澜召出的船舫就在石碑附近停下，随后江澜手一招，巨大的船舫又随即缩小，最后变成巴掌大小，钻进他的袖间消失不见。
“这是我清虚门的云之道。”
江澜面无表情道：“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走上这么一遭，沿着云之道一路前进，即可到清虚门内，我在终点等着你们。”
顿了顿，他又扫了一眼人群，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某个红眸少年肩膀上的灵兽停了一下，道：“你们进入此道后，一举一动都在宗门长老的眼皮底下，他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决定你们未来的发展——若是被长老或门主看中，即可直接拜入其门下，成为亲传弟子。”
听到江澜的话，在场的年轻人们纷纷挺直了腰板，神色都有些激动。
只有阿尔修斯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他的年纪对于魔族人而言还很小，尚未成年，但是和这些人类孩子相比，当他们太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江澜师兄！我有问题！”
一个新弟子举手：“只要登上山就行吗？有其他限制吗？”
江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是的，没有其他限制，若是你会御剑之术，直接沿着云之道御剑上山也无不可。”
“哈哈哈，怎么可能嘛。”
“师兄说笑啦，我们哪会御剑……”
“走完云之道，对你们的修行也大有好处。”
江澜继续道：“还有，到达终点的先后顺序，也将会决定你们的未来……所以，不择手段地成为第一吧。”
众新弟子们闻言心下一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竞争之意。
说完这番话后，江澜便带着其他修者踩上飞剑，伴随着一阵阵破空声，身形便隐入云雾之中，消失在新弟子们的视野中了。
临走之前，顾寒回头担忧地看了几眼阿尔修斯，最终还是摇摇头，跟在江澜身后，驭着飞剑离开了。
被众星捧月的李故渊转头看向阿尔修斯，得到了他“你自己好好玩吧”的眼神，放下心来。
来啦，我的修真之路！
在入门测试中大放异彩，然后被宗门长老或者某个扫地僧一眼看中，收为亲传弟子，从此一飞冲天，修得神功，再到秘境中获得机缘与天材地宝，修为一路暴涨……
这不就是他以前经常看的修真话本里的经典情节么？！
李故渊搓搓手，对未来的生活期待不已。
“各位同门，我就先走一步啦！”
等江澜等人走后，先前与李故渊搭话的王大猛撂下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云之道跑去。
李故渊和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一股脑地朝云之道冲了过去。
云雾缭绕的仙山，一群怀抱着修真之梦的少年踏上了象征仙途的云之道。巍峨的群山之中，郁郁葱葱的树木，错落有致的古典建筑，一群懵懂闯入修真界的少年们在这里写下了属于他们的传说的第一笔，像一张古朴的画卷徐徐展开，描绘出一个阳光灿烂的修真前景……
……才怪。
阿尔修斯站在原地，等面前的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消失在云之道中后，摸了摸肩上的纳尔。
纳尔心领神会，奶声奶气地发出一声脆生生的龙鸣，随后身形一变，体型便大了几分，变成六七米长的魔龙形象。
没有之前和姬无双战斗时那上百米长的山脉般的压迫感，但刚好能让阿尔修斯坐上它的背。
阿尔修斯轻车熟路地跃上纳尔宽阔的脊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道：
“走吧，去巡视一下我们的领地。”
年轻的少年们踏上修真之途的美好画卷被骤然撕毁。
来自异世的大魔王狞笑着张开獠牙，用灭世的地狱火与滚烫的魔界熔岩肆无忌惮地侵略着仙气缭绕的仙山，以恐惧与贪婪为食，将魔族的威名与旗帜，插满修真界的每一寸土地。
什么仙风道骨，天道地法。
让血与火浸润战场，用黑暗与亡灵魔法征服世界，以恐惧血腥刻下他阿尔修斯的名字。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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