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阿尔修斯征服世界的伟大计划还未实施，就遭遇了滑铁卢。
“实在是不好意思，客官。”
前台的小二将两块木质门牌恭恭敬敬地放到晏舒手中，“咱们店只剩下两间房了……”
“无妨。”
晏舒轻轻点了点头。
阿尔修斯装作四处乱看的样子，偷偷用眼角余光瞄向晏舒。
大师兄的侧脸线条冷冽，衬得一身白底黑纹的道袍更加仙风道骨，腰间一柄隐隐散发着寒意的青锋，就差把“我是剑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头疼。
明明还有众多伟业等着他去完成，却被晏舒突如其来的滥好心给全盘打乱了。
有晏舒这个实力强大的剑修在一旁看着，阿尔修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有伤在身，势单力薄，要是真和晏舒起了武力上的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小魔王性格虽倨傲不羁，但也不是个没头脑的傻小子。
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走才行，不能再跟他们耽误下去了。
阿尔修斯心里默默地想。
另一边，店小二一边登记着名册，一边也在用余光偷偷打量这三人。
他们这个小镇不算太冷清，偶尔也是有修真者来此处落脚的，不过像眼前三人这么有气质，而且外表出挑的修者，他倒是第一次见。
眼前的这个青年修者看着年轻，但身上的气质却极为冷峻，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让小二心里打了个突，说话也不自觉轻声细语了起来，唯恐惹怒了眼前的谪仙。
相比之下，另一个少年就……
店小二将目光投向另一处的阿尔修斯。
“客、客人！”
店小二猛地瞪大了眼，大喊一声：“那是店里的镇……”
“哗啦——”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足有一人高的窑瓷大花瓶重重砸向地面，巨大的声音让附近的客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镇、镇店之宝……”
店小二抽了抽嘴角。
阿尔修斯还维持着触碰花瓶的动作，歪着头，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他的外表太过天真美好，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无心之失。
刚刚从外面给阿尔修斯买了新衣服回来的余清尘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余清尘：“……”
他无奈扶额。
还真是一会都不消停啊。
阿尔修斯就是故意的。
他失手打碎花瓶后，故作惊讶道：“这个很贵吧？”
“呃，这是我们老板的心爱之物……”
店小二虚弱道。
“那怎么办？”
阿尔修斯一脸苦恼，随后自告奋勇：“要不这样，我在你们店里干活作为赔偿吧，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也得干个七八年才能还得清？”
他看向晏舒：“既然如此，你们就直接回去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可以的。”
晏舒没有说话，如寒潭般的眸子望向阿尔修斯，带着淡淡的探究与思索。
很快，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客栈老板闻讯赶来。
“不就是一个花瓶，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板洒脱地对晏舒道：“仙长跟我家孩子是同宗，遇到就是有缘，以后说不定还得让仙长多照拂照拂呢，无妨无妨，碎碎平安嘛。”
晏舒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余清尘。
余清尘心领神会，上前从袋子里摸出几块灵石：“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我们惹的祸，自然要担起责任，蓬莱宗的人一向如此。”
老板摆摆手：“我这花瓶也不值几个钱，仙长这给得太多了。”
两人推脱一番，最后老板还是推诿不过，无奈接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这样和和气气的解决了，不论是余清尘还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老板，又或者是周围围观的客人，都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除了阿尔修斯。
修真界的人，都这么热心肠吗？
“好了，没事了。”
余清尘见阿尔修斯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安慰道。
可少年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红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搭理了。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余清尘却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要你多管闲事”这几个字。
余清尘：“……”
什么臭脾气。
算了，修真之人讲究修身养性，权当是修炼了。
“既然只有两间房。”
余清尘当然不会让大师兄跟其他人挤一个房间，理所当然对阿尔修斯道：“那你便和我住一间房罢。”
阿尔修斯闻言一喜。
他主要是忌惮晏舒，相比之下，余清尘区区筑基期的实力对于他来说，跟凡人几乎没什么区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余清尘身边溜走，还是易如反掌的。
就在阿尔修斯打定主意晚上趁机开溜的时候，晏舒的声音又适时响起。
“他和我一间。”
晏舒没有看他们的方向，但声音却是不容置疑。
余清尘虽然有些奇怪，但大师兄都发话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阿尔修斯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不会有什么地方暴露了吧？
他心想。
不可能啊，从降临这个位面到现在，他并没有动用自己的魔力，如果晏舒能够看出他的实力，那早在刚见面的时候就看出了，又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既然晏舒都发话了，不管怎么说，也容不到阿尔修斯这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拒绝。
……
夜幕悄悄降临，给这个小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黑纱，热闹的街道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在街上回荡。
阿尔修斯坐在窗边，看着夜色。
这个位面的天空到了晚上，依然纯净得像一块剔透的黑水晶，点缀着斑斓星火，和魔界总是布满阴云与魔气的天空比起来，要美得多，也动人得多。
除了偶尔偷偷溜去人间界，阿尔修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夜色了。
他心中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位面攻打下来，加入到魔族的领地当中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麻烦没有解决。
阿尔修斯把目光投向一旁盘坐着的晏舒。
晏舒轻轻阖上双眼，白底黑纹的衣袍在灵力的驱动下轻轻飘动着，连带着他墨色的发丝也在空气里微微飘动，衬得他俊逸深邃的面容更加出尘。
阿尔修斯的注意力逐渐从夜色放到了晏舒身上，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的每一寸线条扫荡过去。
魔族虽然盛产帅哥美女，但由于种族特性使然，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邪气，言行也颇为奔放。
像晏舒这种无暇地仿佛开在天山上的雪莲般的气质，不入凡尘高高在上的清冷，阿尔修斯却是从未见过。
他甚至恶意般地想，晏舒这样的人，如果被七情六欲拖入深渊，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把高高在上的谪仙拖入凡尘，把淤泥涂抹在纤尘不染的莲花上，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
入定中的修者，神识比平时更加敏锐，阿尔修斯那不加掩饰的目光自然也被晏舒捕捉到了。
晏舒睁开眼，小魔王的脸就直直撞入眼帘。
阿尔修斯没有一点偷看被发现的窘迫，他的目光大胆又直接，像是在欣赏一个属于自己的玩具一般。
“你在看什么。”
晏舒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在看你啊。”
阿尔修斯眼睛一弯，然后凑了上去，“你们修真者，一直都是这么清心寡欲的吗？”
少年跨过两人间的安全距离，他的脸离晏舒的脸只有几指距离，红色的眸子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空气也迅速升温起来。
晏舒怔怔地看着他。
他自小便已拜入蓬莱宗门下，成为百里弦的亲传弟子，加上他卓越的修炼天赋，不管走到哪里，收获的都是崇拜而尊敬的目光。
阿尔修斯轻佻又大胆的眼神像一把钩子，直直钩到了他的心中，那些被隐藏在极深处的情愫被轻而易举地挑起来。晏舒眸子动了动，目光扫过阿尔修斯的红色眸子，挺翘的鼻梁，还有殷红而邪气的嘴唇。
这样高贵而高高在上的少年，似乎生来就是一个上位者的角色。
晏舒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思绪，但思维却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少年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抵着他的喉结，用欣赏玩物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双唇一张，说出各种羞辱且不堪入耳的话语。
居高临下的，命令的，不容置疑的话语。
“修道者，需斩断尘欲，一心求道，方得圆满。”
晏舒的目光闪了闪，说道。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闪过的种种念头，就连距离他咫尺之间的阿尔修斯也没有察觉。
“那可真无聊。”
阿尔修斯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评语。
“你不像个普通人。”
晏舒看着他，淡淡道。
“为什么这么说？”
普通人不会这么没有常识，也不会拥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更重要的是，普通人对于修真者，往往充满了敬畏与向往之心，万万不会像阿尔修斯这么……大胆。
晏舒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睡吧。”
晏舒说，“明日送你回去。”
阿尔修斯心想你还能送我回魔界不成？嘴上应道：“那就谢谢仙长了。”
明明是感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了莫名其妙的嘲讽意味。
晏舒：“……”
阿尔修斯站起身，两手伸开。
晏舒没有动作，静静看他，眼神中带了两分疑惑。
“帮我更衣。”
阿尔修斯说得理所当然。
在魔界，不管是睡觉还是起床，他的宫殿都有数十个仆从随时待命，从衣食住行到饮食起居，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的分。
“自力更生”这个词，在小魔王的字典里就没出现过。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着当世伟力巅峰的剑仙说出了多么无礼的要求，原地等了半天，见晏舒没有丝毫动作，阿尔修斯的语气带了些愠怒。
“快点。”
他带着命令式的语气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晏舒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湖又开始微微波动起来。
过了一会，晏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朝阿尔修斯走了过去，帮他把身上样式有些怪异，绣着黑色魔纹的袍子轻轻脱了下来。
小魔王的身体劲瘦，却不干瘪，身上的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他是魔法师的同时，也兼修武技，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体上，玉脂般的皮肤像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晏舒垂下眸子，呼吸微微有些紊乱。
本能与理智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拉扯，和面前的少年仅仅只是认识了数个时辰，这期间就已经让他无数次动摇了心志，数百年的修行像假的一样不堪一击。
阿尔修斯脱了衣服，顺势躺到床上，抬眼看他：“你不睡吗？”
晏舒摇了摇头。
到了这个修为层次，吃饭睡觉什么的早就不是必需品了。
“那不行。”
阿尔修斯不满，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没有人给我暖被窝，我睡不着。”
晏舒呼吸一滞，随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看起来像是被阿尔修斯大不敬的话语气得拂袖而去。
阿尔修斯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他早已习惯了被人服饰，一呼百应的日子，用发号施令的语气指使旁人的气性早就刻在了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
即便面对的是实力让他颇为忌惮的晏舒也不能。
晏舒的拂袖而去让阿尔修斯心中有些不满，他心想，等征服了这个位面，他就上那个什么蓬莱宗去，当着众人的面把晏舒掳了去，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冷落自己。
门外，晏舒关上房门，依靠在外面的墙壁上，轻轻出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好像着了魔。
面对着阿尔修斯的时候，耳边听到他命令式的语气，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晏舒几乎要维持不住表面的清冷平静，他甚至想要虔诚地跪下来，释放出心中那被禁锢了数百年的野兽，将身体的每一寸每一缕都交出来，听从少年的号令。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晏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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