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脚鸟
“queunapalomatriste
（一只没有脚的鸟飞来）
tar\''
（每个黎明时分都在唱）
alacasitasola\''
（绕着那座孤独的屋）
consuspuertitasdeparenpar\''
（经过那扇再不会被上锁的门）
juranqueesapaloma
（他们坚信，这只没有脚的鸟）
noesotracosamasquesualma\''
（就是死去的他的灵魂）……”【注1】
宋栀白皙纤长的手臂随着悠扬的四重奏和弦轻轻舞动，像是振翅欲飞的优雅天鹅，又像是《cucurrucucupaloma》这首歌中，那只永远只能振翅高飞、无处停歇的无脚鸟。
“……cucurrucucupaloma\''
（咕咕咕咕咕，无脚的鸟啊）
cucurrucucunollores\''
（咕咕咕咕咕，就不要悲伤吧）
laspiedrasjamas\''paloma
（无脚的鸟啊，石头怎知什么是爱）
iquevanasaberdeamores!
（你就不要再悲伤了吧）”【注2】
随着四重奏弦乐落幕，宋栀空灵的尾音也戛然而止。
马克姆西餐厅的客人们却仿佛仍然沉浸在美梦中一般，屏住呼吸看着舞台上一袭黑色小礼服裙的女孩儿。
“谢谢来自中音管弦系的四名提琴手。”
宋栀磁性的声音响起，客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下一秒，掌声雷动。
台下的陈子仁也跟着一脸激动地鼓掌，手掌心儿都拍红了。
虽然他压根听不懂西班牙语，可他长了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啊！
台上那位大美女唱得那叫一个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思昭，这美女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
陈子仁兴奋转头问傅思昭，下一秒却不由地愣住了。
傅思昭没有鼓掌，只是安静又专注地望着舞台上的女孩儿，俊美的脸上满是陈子仁从未见过的柔和。
他这个表弟，看上去懂事有礼貌，实际上是最有戒备心的一个人。
陈子仁花了整整三个暑假才勉强让他这位表弟不跟防贼似的警惕他。
除了他的姥爷、傅思昭的爷爷傅清明以外，其余傅家人在他这位表弟的眼里大概率也不过是出于社交礼仪，需要应付一二的“外人”。
陈子仁从来没有在傅思昭脸上看到过这么柔和、放松的神情。
就好像他满身尖锐的刺都收起来了一样。
真是见鬼了。
陈子仁暗自咋舌。
正当陈子仁偷摸着观察傅思昭时，宋栀的声音再次在舞台上响起：
“接下来我再为大家献上一首caetanoveloso先生的西班牙语民谣。”
宋栀起身走到小舞台一侧拿起一把木吉他。
此时马克姆西餐厅里不分男女老幼，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宋栀动作。
“《oleaozinho》gracias（谢谢）”
宋栀背上木吉他，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轻快悠扬的乡村民谣随即响起。
“gostomuitodetever,leozinho
（我是来见你的，小狮子）
caminhandosobosol
（在阳光下行走）
gostomuitodevocê,leozinho
（我爱你，小狮子。）
paradesentristecer,leozinho……
（去伤心吧，小狮子）”
熟悉的旋律响起，傅思昭不禁会心一笑。
没想到他和这个女孩儿的喜好竟然出奇的一致。
《oleaozinho》与《cucurrucucupalooveloso的作品。
“……gostodeficaraosol,leozinho
（我喜欢待在阳光下，小狮子）
demolharminhajuba
（弄湿我的鬃毛）
deestarpertodevocêeentrarnum
（接近你，靠近你。）”
又是一曲终了，马克姆西餐厅中立刻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不少客人热情地吹着口哨，大喊“bravo！”
“bravo！bravo！”
陈子仁就是其中起立鼓掌，不停大喊“bravo”的客人之一。
宋栀一开口唱歌，陈子仁就把傅思昭那点儿异样忘到爪哇国去了。
大美女正自弹自唱呢，大冤种表弟也得靠边站！
不过要是此刻陈子仁转身看一眼，他就会发现他的大冤种表弟也同样站了起来，一脸温柔地轻轻鼓掌。
两首西班牙语民谣连唱稳稳地吸引在场所有观众的眼球，不少客人完全沉醉在宋栀自在悠扬的歌声中，连眼前的佳肴都忘了品尝。
站在大堂角落里的裴潇看一眼小舞台上的宋栀，又看一眼大堂里如痴如醉的客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的金蛋蛋、她的高台、她的文化沙龙，她梦寐以求的阶级跨越！！！
全都靠宋栀这个金蛋蛋的金嗓子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宋栀接连唱了好几首caetanoveloso的西班牙语民谣。
裴潇算着时间溜到小舞台边上，不停地给宋栀打手势示意她今晚的演出到此结束。
物以稀为贵。
饥饿营销这套，在裴潇还只是马克姆西餐厅服务员的时候就已经弄明白了。
今晚宋栀在马克姆西餐厅初次演出的效果惊人，裴潇已经可以预想到今晚之后，宋栀和马克姆西餐厅将会成为首都富人圈子里的又一热门话题！
她可不能让她的金蛋蛋一口气把家伙什全都亮出来！
得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放出来。
不然等那些顶挑剔的客人们习以为常后，好东西也不值钱了！
“今天的演出暂时告一段落。谢谢各位，gracias。”
读懂裴潇的手势，宋栀简短致谢后直接走下台，没有与餐厅里的客人们寒暄一二。
身为一个选秀成团、在韩半岛c位出道的女爱豆，宋栀深谙“人设”的重要性。
今晚是她在首都音乐圈子里的初次亮相，再加之她唱的是小语种民谣，此刻她在众人眼里妥妥儿的就是一个迷。
所以她现在根本没必要跟观众搞什么“亲切”、“尽职营业”之类的固粉人设。
加深在观众心目中“神秘”、“新奇”等富有新鲜感的吸粉人设才是最佳选择。
“whathappened？theshowisoveri’mintoitrightnow!”
(发生了什么？演出结束了吗？我正享受着呢！)
“suchabrilliantperforan’twaittoseehergettingbackonstageagain!”
(无比精彩的表演！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她再次登台表演了！)
“whoisthisgirlihaven’theardanythingaboutheryet,butsheisinsane!”
(这个女孩儿是谁？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但她的歌声简直让人疯狂！)
餐厅里的客人们无不意犹未尽地感叹道。
“我靠！这样歌美人靓的大美女，我竟然没有听说过？！裴潇从哪儿挖来的宝贝？”
陈子仁盯着站在舞台边与裴潇咬耳朵小声交谈的宋栀，两眼放光地说道。
“怎么？这是她在这里的首次演出？”
傅思昭有些意外地问道。
“对！不然我能错过这样的大美女吗？我肯定一早把她拿下啊！”
宋栀转身走进后台。望着她纤细高挑的背影，陈子仁跃跃欲试地说道。
傅思昭闻言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她是一个鲜活的人，不是你的猎物，更不是你的trophy（奖杯）。”
傅思昭平静地说道。
上一秒还一脸兴奋的陈子仁闻言不禁愣了愣。
与傅思昭多年相处下来，陈子仁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傅思昭看似平静的语气之下，实则暗藏不满。
还有一丝厌恶。
“思昭，哥就是一时嘴快开个玩笑，没有其他意思……？”
陈子仁迟疑地解释道。
“堂哥，”傅思昭面不改色，仍然一脸平静地说，“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我想说的是，你已经足够优秀，不需要把女性当作证明你魅力的佐证。”
“……”
得，这是又把他这个大别扭冤种表弟给得罪了。
从见到傅思昭的第一面起，陈子仁就发现他这个小表弟相当地有原则性。
傅思昭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一旦他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向别人妥协。
比如，傅思昭极其反感不尊重女性的人。
当初还是高中生的陈子仁曾经和傅思昭说起学校里的“公交车校花”，当时还没满14岁的傅思昭郑重其事地告诉陈子仁，无论谈几次恋爱都是那位校花的自由。
而这类外号是对校花人格上的污蔑与诽谤，傅思昭希望陈子仁不要和那些“bully”（校霸）同流合污，而是应该帮助校花反抗霸凌。
陈子仁开始没当回事儿，直到傅思昭连着好几天都不拿正眼瞧他时才反应过来，傅思昭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起初陈子仁带着傅思昭玩儿不过是因为姥爷傅清明千叮咛万嘱咐，说他这个小表弟独自一人回华国，父母都不在身边，让陈子仁这个做哥哥的多照应一下；
不过等到陈子仁带着傅思昭疯玩了三个暑假后，陈子仁便打心眼里喜欢他这个小表弟。
他在傅思昭这个年纪时还天天撵猫逗狗地惹是生非呢，小表弟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大舅说工作忙，不让小表弟天天打电话，小表弟真的忍了一个星期才给大舅打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小脸蛋儿紧紧贴在听筒上，压出一个圆圆的红印儿。
陈子仁在一旁看着心疼得不得了，一腔父爱就此熊熊燃起，从那以后把他这个小表弟当宝贝疙瘩似的宠到现在。
在傅思昭的耳濡目染之下，陈子仁已经很少说出一些“恶臭发言”了。
不过这次他与傅思昭一年没见，陈子仁又在中央台那是非一箩筐的地儿实习了小半年，稍一松懈，又开始变得“恶臭”起来。
“好好好，我犯错，我悔过！以后绝对不这么说了！”
陈子仁赶紧认错道。
“思昭，哥不是跟马克姆西餐厅的经理裴潇挺熟的吗？要不咱们找她去，让她给咱们介绍介绍唱歌那美女呗？”
傅思昭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不是，你别误会了！我这不是看你……看你还挺喜欢那女孩儿的吗？我就想让裴潇搭个桥，介绍你俩认识……”
陈子仁连忙解释道。
傅思昭的神色这才松和一些。
他盯着后台方向看了几秒，而后淡淡地说道：
“不必。钱先生说得好，我知道鸡蛋好吃就行了，没必要去追本溯源。那对人家也是一种打扰。”
傅思昭说着扣上西装扣子。
“堂哥，我有点累了，可能是还在倒时差。”
“那我先让老方送你回大院儿，姥爷可能还在等你回去。”
陈子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走出马克姆西餐厅。
傅思昭跟在陈子仁身后，心里一直想着陈子仁刚才的提议。
堂哥说他“挺喜欢那个女孩儿”。
什么算“喜欢”呢？
傅思昭漫不经心地想，完全没注意到一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客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惊艳地瞪大眼睛。
除了少数几个家人，傅思昭从来没对其他任何人生出过“喜欢”的情绪。
然而就算是那几位少数的家人，也并不是全都把他傅思昭的“喜欢”放在心上。
充满期待地靠近，又被拒绝的滋味儿，傅思昭尝够了。
他又何苦自寻烦恼，去期待一个陌生人会在意接受他的“喜欢”呢？
傅思昭暗自说服自己。
然而直到一路飞驰回到傅家大院儿里，傅思昭脑子里仍然全是那个女孩儿唱起《cucurrucucupaloma》时，跟随旋律轻轻舞动的手臂。
她也和他一样，是一只无脚鸟吗？
傅思昭出神地想。
“思昭？想什么呢？老爷子叫你呢。”
陈子仁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傅思昭回过神来，收起满脑子遐想，走进爷爷傅清明的书房。
……
“哈欠！”
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宋栀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喷嚏。
“谁在背后念叨着我呢？”
宋栀小声嘀咕道。
现在还不到晚上10:00，比她昨天晚上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
可走在从中音公交站台回职工家属楼的同一条路上，宋栀却比昨晚紧张千百倍。
因为她手里提的购物袋子里装着将近800块钱的巨款！
一想起袋子里的钱，宋栀乐得脸都要笑烂了。
香，真香！比她想象的还要香！
万万没想到，除了300块的基本工资外，在马克姆西餐厅驻唱的小费竟然这么可观！
她一晚上就挣了快500块的小费！
宋栀原本是不知道驻唱还有小费这事儿的，结果刚从舞台上下来，裴潇冲上来激动地把她夸上天之余，又塞给了她一叠大团结。
“这都是客人给你的小费！栀栀你真牛！你裴姐在餐厅工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晚上能挣这么多小费的歌手！”
裴潇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宋栀一听立刻美滋滋地把钱攥在手心里。
本来下台后裴潇还想多夸她两句，不过大堂里找裴潇打听宋栀的客人太多，裴潇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栀栀记得明天早上9:00到餐厅找我！咱们谈谈办文化沙龙的事”后便不见人影。
急着回家数钱的宋栀与乐队乐手互相道别后也从后门离开马克姆西餐厅。
一晚上净盈利800多块钱，那她去粤港以后天天喝下午茶的美梦岂不是有了着落？
三点钟咯，饮茶先啊！
穿书前最喜欢港式奶茶猪扒包干炒牛河的宋栀此时此刻就馋得不行。
就这么又兴奋又提心吊胆地走到中音职工家属楼门口，刚一进单元门，宋栀就看见眼前有两个靠在一起的模糊人影跟惊弓之鸟似的迅速分开。
这是哪家的小情侣上家属楼门口偷情来了？
宋栀心里犯嘀咕。
正当宋栀打算假装没看到，狗狗怂怂地从边上溜过去时，两个人影中高大的那一个在她路过的一瞬间忽然猛地抓住宋栀的胳膊。
“宋栀？！”
熟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宋栀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贺臻。
而贺臻旁边那个小个子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宋绮雯。
“宋栀？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你这裙子……”
一眼看到宋栀身上价格不菲的黑色小礼服裙，宋绮雯惊讶地脱口而出。
等等。
宋绮雯的理智被贺臻紧紧拽住宋栀胳膊的手拽了回来。
贺臻居然认识宋栀？！
他们是什么关系？！
“啊？这么巧啊？”
宋栀看看贺臻，又看看宋绮雯。
这对狗男女不应该在宋绮雯上春晚以后才认识吗？
怎么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算了。
宋栀嫌弃地撇撇嘴。
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你们慢慢聊啊。”
宋栀猛地从贺臻手里抽回胳膊。
狗比男人这么大劲儿！
捏得她胳膊都红了！
贺臻和宋绮雯眼睁睁地看着宋栀跟当他们俩空气一样，一步步走上二楼。
“哦对了。”
宋栀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从栏杆后面歪出个小脑袋说道：
“宋绮雯，没想到你还有捡垃圾这嗜好。我不要的垃圾你还当个宝似的，啧啧啧，唯有祝福啊！”
宋栀笑得一脸亲切。
狗男女，你们欠原身“宋栀”的债，你栀姐过个嘴瘾先，浅浅收点儿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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