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喜欢她的气味
住进夜翡城堡的第三天，拉沃兹瑞认为这地方最费的应该是大门，因为总有个人不喜欢敲门，而是更热衷于直接踹门。
“卡洛瑟，身为一城之主，你得注意形象。当初远在帕尼兰泽也就算了，现在有那么人视你为榜样，不能乱来了。”
“废话少说。”卡洛瑟这么着急过来找他，可不是听他讲这些没用的，“你过来。”
拉沃兹瑞正端坐于他的长桌前，左手一管药剂，右手一管药粉，忙着研究新药的配方，然而被卡洛瑟突然打断，差点加错了剂量。现在，这位霸道的侯爵还要他立刻停下，着实有些过分了。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别妨碍我。”拉沃兹瑞从不与卡洛瑟客气，在他的学术面前，任何人或事都必须靠边站。
卡洛瑟可等不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加重语气：“出状况了。”
“什么状况。”拉沃兹瑞只埋头做他的实验，“你让我办的事还得有几天，能有什么状况。”
拉沃兹瑞话音刚落，便看到卡洛瑟的手挥了过来，还故意挡住他的视线，让他没法继续进行下面的步骤。
“这个。”卡洛瑟冷声道。
“什么这个。”拉沃兹瑞莫名其妙道，“你到底要干嘛？”
“沾上了气味。”卡洛瑟不介意把手凑得更近，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气味？”若没记错，他们不久之前还讨论过类似的话题，拉沃兹瑞当然还记得清楚，“发生了什么？”
卡洛瑟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固执总是让常人难以理解，好在拉沃兹瑞已经习以为常。
拉沃兹瑞凑近了细嗅，然而什么都没有，他耸了耸肩，以示回答。
“不可能。”卡洛瑟并不接受他的回答，“你再仔细闻。”
拉沃兹瑞却遗憾：“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不可能闻不出来，你知道的，我的嗅觉比正常人强十几倍倍。”
卡洛瑟凝视着自己的手掌，似在回忆着什么，与此同时他顾不得拉沃兹瑞好奇的眼神，再次将手掌贴近自己的脸。
不对，怎么可能没有气味，他分明还能闻到那抹淡香，一旦靠近就不知不觉被吸引，逐渐抚平他焦躁的心。
“拉沃，除非我疯了，否则这不可能。”
卡洛瑟的一脸肃穆令拉沃兹瑞不再嬉皮笑脸，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
“你认真的？”拉沃兹瑞问。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卡洛瑟一抬眼，那道浅藏寒意的目光便擦了过来，“我需要你再次确认。”
“你等等。”拉沃兹瑞从桌上拿起只瓶子，往手心喷洒数滴液剂，待液剂全部渗入皮肤后，才继续说，“手抬起来。”
卡洛瑟伸出手后，拉沃兹瑞立即凑过去，这次他没有敷衍，而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很久，然而，这个“观察”并没有带给他任何惊喜。
“什么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气味。”拉沃兹瑞说，“我不会弄错的。”
“可你就是错了。”卡洛瑟反驳，“我现在都能闻到那个气味，这已经是第……”
卡洛瑟突然顿住了，这是第几次了，一时间他居然计算不清，也就是说，他一次又一次被这气味困扰，而被困扰的根源竟然是——
他轻易就被治愈了。
“你想说什么？”拉沃兹瑞完全听不懂，“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样我才能帮你。”
卡洛瑟沉默，他并非不愿讲，而是正在思考。之前的好几次，他都对此毫不在意，以至于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但当同种情况反复出现时，他才发现并非偶然。
凡事都该有原因的，他想找到那个原因。
“我刚才碰了她。”卡洛瑟直截了当地说。
“碰了……她？”拉沃兹瑞显然没反应过来，“谁啊？”
“还能有谁。”卡洛瑟略表不满，“除了薇诺娜·哈伦蒙，我还能碰谁！”
“哎？你说，你刚才，碰了她？”
“对，没错，你耳朵是有什么毛病，还要我重复几遍。”卡洛瑟的脾气说来就来，“我碰了她，然后沾上了她的气味！”
“哇，卡洛瑟，你这幅讨厌她的样子表现得太过头了。”拉沃兹瑞叹了口气，顺手从身后的桌子上捞起刚才用过的那只瓶子，“用这个喷一下就好了，保准任何气味都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他正说着，便要往卡洛瑟的掌心喷洒液剂，可卡洛瑟却用另一只手狠狠推开了。
“嘿，你差点打翻它！”拉沃兹瑞护住手里的瓶子，抱怨连连，“你太粗鲁了。”
“我，不是要清除气味。”卡洛瑟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要做什么？”拉沃兹瑞糊涂了。
“我需要知道是什么。”
拉沃兹瑞这才察觉他的不对劲，换作以往，卡洛瑟绝不会轻易用“需要”这个词，对于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说，他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或者说，他想要什么都有能力亲手得到。可卡洛瑟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说了不止一次的“需要”，这实属反常。
“你不是一向讨厌她吗，怎么会对她身上的气味感兴趣。”拉沃兹瑞试探了句，在确认他没有暴躁后，才接着说，“哦，你碰了她，请问，怎么碰的？”
卡洛瑟微微皱眉：“是她先动手碰了我的脸，我才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腕。”
没想到，一向不擅长对付女人的卡洛瑟竟然也有诚实的一面，拉沃兹瑞居然有些想笑，他放下手里的瓶子，靠坐在桌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真是了不得，她居然做了那么大胆的事。”
卡洛瑟的脸色微变，但拉沃兹瑞可不嫌事多。
“只是抓住她的手腕，你还算手下留情了呢。哎？然后呢，你该不会做了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吧？”
这下，卡洛瑟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只是抓了手腕，所以才会沾上她的气味。”
“嗯……其他呢，你还做什么？”
“没有。”
拉沃兹瑞抵着下巴做思考状：“没有吗？按理来说，只是碰一下不会有气味残留，而且……”
“什么？”卡洛瑟问。
“这是多久前的事？”
“刚才，我说过了，没多久。”
“那也不对，气味说散就散，怎么能持续到你过来找我。”拉沃兹瑞盯着他的手看了数秒，“反正我没闻到任何气味。”
“所以，是我疯了？”卡洛瑟反问。
“哎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拉沃兹瑞说，“我很好奇啊，你兴师动众跑过来，到底想知道什么，她的气味怎么你了？”
这个问题一招击中卡洛瑟的心脏，如果是面对拉沃兹瑞，他不想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我想，我喜欢这个气味。”
拉沃兹瑞愣住了：“你，说什么？”
卡洛瑟清楚他为何反应夸张，但他不想隐瞒。
“这个气味能让我感到平静，甚至能减轻血影石带来的痛苦。”卡洛瑟严肃又认真地说，“不止一次。”
“什么？”拉沃兹瑞终于忍不住，此刻他已经不是好奇，而是充满熊熊斗志，“你确定这是真的？”
“确定，我试过。”但卡洛瑟又立刻改口，“不，应该是无意间试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拉沃兹瑞忙不迭抓起他的手，恨不得整张脸都凑上去，那过分夸张的举止反而把卡洛瑟吓了一跳。
“喂，够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轮到拉沃兹瑞抓狂了，“这可是全新的发现！”
“可你什么都没发现。”卡洛瑟苦笑。
“现在开始还来得及。”拉沃兹瑞松开他的手，从口袋里翻出记事本，“这次你必须完整地告诉我，每一次与她的接触。”
要他回忆每一次的细节，那可真是太离谱了，这简直相当于让一头凶猛的狮子回忆他每次捕猎时是先抬左爪还是右爪。可就算这么离谱的事，他现在必须一件一件回忆。
“你跟她碰手五次，其中四次是你主动；跟她拥抱三次，其中两次是你主动；她还碰了你的脸，当然是她主动。”
拉沃兹瑞喋喋不休地数着数字，一边数还一边记录，恨不得把他们之间的每次经历都写成长篇大论。
“卡洛瑟，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吧，否则你干嘛那么主动。”
“疯了吧，那些都是意外，你以为我想碰她？”
拉沃兹瑞笑得古怪：“这也没什么，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总该有些亲密，牵手或者拥抱都是最基本的。”
“你废话很多！”
卡洛瑟骂了句，但拉沃兹瑞丝毫不介意。
“这不是废话，是针对你的特殊研究。你看，虽然你们也有过不少接触，但据你所讲，也不是每次都能闻到喜欢的气味。”拉沃兹瑞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比如，你第一次牵她的手是在婚礼现场，当时你还吻了她的手背，一切正常。还有，崔克被抓的那天，你抱她回了房间，也没有任何异常。可是，你们去王宫那次，她只不过扶了你的肩膀，你就神魂颠倒了。”
“喂，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神魂颠倒！”
“不要在意这些啦。”拉沃兹瑞低着头，顾不上他的火气，继续说，“还有抑热干扰那次，你说是气味最明显的，你们真的只是拥抱这么简单吗？”
卡洛瑟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当时的场景，当然只是拥抱而已，只是那次拥抱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他的身上到处都沾满她的气息，本该生气的情绪怎么都酝酿不出来，最后竟然还于心不忍了。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头脑不清，可如今再回想，远不是这么简单。
见他沉默不语，拉沃兹瑞继续说：“当然今天更奇怪，因为我实在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气味，光靠想象也太为难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什么意思？”卡洛瑟这才开口。
“如果是只有你能闻到的气味，那或许也是可能的。”拉沃兹将笔记本翻转，指着其上的一张手画图说道，“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气味，大多数人能辨别的气味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是有些人比较特殊，比如我，又比如你。”
卡洛瑟从未像现在这样专心，或是好学。
“我的嗅觉功能强大，是生来就有的本领，虽然少见但并不稀奇。而你，不同。卡洛瑟，你是什么时候起，对气味敏感的。”
“这个问题你早问过了。”卡洛瑟还有耐心再说一遍，“你知道我丢了一些记忆，但至少还记得一些，都是因为这块该死的石头。”
卡洛瑟指着自己的心脏，神色凝重：“因为它，我对任何气味都敏感，而最敏感的是……”
“好了，我了解。”拉沃兹瑞生怕他一激动又掀桌子，“言归正传，因为气味太多太杂，大脑接收的信息太多太乱，所以很容易就刺激神经引起情绪波动，而负面情绪又占了大多数，有时候你明明可以克制却忍不住冲动。说到底，这属于血影石对你的一种无形的控制。”
他说的没错，当所有的气味都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鼻腔时，卡洛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裂开了，无处释放的情绪化身暴躁的恶龙，轻易就夺走了他的本性。
“不过，现在有了我的药水辅助，你已经学会很好的控制住，这很了不起。”
“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卡洛瑟知道自己有了控制的能力，但不能保证每次都奏效，如果他再不说重点，他恐怕会失去这点耐心。
“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如果有一种气味可以强大到抵御所有，那或许是最有效的。”
“强大到抵御所有。”卡洛瑟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其实，我为你做的的特效药水也是类似的原理，削弱气味的杂乱，降低情绪的干扰，把负面情绪暂时压下去。”拉沃兹瑞指着手画图上大大的问号，“如果真的能找到一种你喜欢的气味，那大概也能帮你抵御多余的气味。不过，那种气味对你是特别的，对别人却未必，所以也可能只有你能闻到，而其他人，包括我，也不行。”
这个解释并不复杂，更是给了卡洛瑟新的提示，他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我，短暂失去过嗅觉，在那之后，那个气味很快就出现了。”
拉沃兹瑞眼前一亮：“失去过嗅觉？对，没错，你上次提过，我明白了！”
“是什么？”
“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卡洛瑟，你之所以会失去嗅觉，是因为那个气味在帮你抵御其他气味，显然它做到了，而且成为了你的特别。”
“我的特别。”卡洛瑟重复着。
“是的，而且它大概率是治愈系气味，只有治愈系气味才能让你心情愉悦。哦……不对，这真的很特别。”
“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攻击性气味才能抵御其他气味，可它同时治愈了你，所以说，它同时具备了……两种能力！还不够特别吗？”
这个新发现确实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但同时也带来新的困扰。
“卡洛瑟，从今以后，你得多跟你的妻子接触。如果她真的能治愈你，那你的病或许就有救了。”
比起被救，卡洛瑟更想知道，为什么是她是那个特别。
“拉沃，有件事你现在去做。”卡洛瑟默默将手握紧成拳，“我可能下手太重，伤到了她。”
“啊？”拉沃兹瑞的反应稍显迟钝，但很快就嘴角含笑，“哦，好的，我现在就去。”
“喂，说真的卡洛瑟，你没发现自己变了吗？”拉沃兹瑞在离开前突然问。
卡洛瑟抬眼，给了他一个锐利的眼神。
“啧，当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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