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听到李知仪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关祺然呆滞当场。
“你虽然没有见过我，但你爸爸一定跟你说过我吧？”
关祺然点头，岂止说过，在五年前关南山即将赶赴费维的时候，还说让自己学学他的这个学生，别把事情想的太重。
但无论如何关祺然都无法把斯佩尔·李教授和李知仪联系到一起。
“我知道李知仪，但你怎么证”
“你爸爸下围棋特别臭，属于人菜瘾大的类型，还经常赖着我陪他下棋，特别恶心。”
没等关祺然说完，李知仪就骂骂咧咧起来。
这倒是让关祺然一下子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了，李知仪接着说道：“现在愿意和我走了吗？医护人员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有什么问题路上我都会给你解答，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关祺然踟蹰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下来。接着将昏迷的姑姑安顿好，然后进入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些物件。
李知仪也没闲着，得到关祺然的同意后立刻开始收拾现场，最后和关祺然一起将乔尔的尸体搬入了后备箱，两人就此上车。
“不用担心你姑姑，她不是费维的任务目标，而且也会有人来接她去晟夏香江的。”
亲眼目睹视野尽头的医护人员将姑姑抬入医护车，关祺然点了点头。
从副座椅的夹层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关祺然，李知仪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这是我五年来的任务记录，一方面可以更加证实我的身份，一方面也表现了国家对你和你父亲的态度。
你的猜测并没有太多偏差，只是国家高层一直都知道你父亲是清白的，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生物物理学灯塔。但因为没有证据，还有费维借机的政治压迫，技术封锁，国家只能忍而不发。
而我五年来一直在你身边就是国家的命令。
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父亲的授意，五年前他说你太笨了，以后他没办法教你，就让我来。”
关祺然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资料。
“五年前，我的任务是保护赶赴费维研究的科学家家属与对接赶赴费维的科学家研究成果。
两年前，我的任务是保护你，暗中调查你父亲的死亡真相。
而且你父亲的研究可不是毫无成果传回来哦。你将资料翻到中间，看到那个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没有？那就是你父亲的成果。”
李知仪继续说道：“你父亲真的是一个天才，赶赴费维研究不到一年就成为了硅基生命领域的风向标，第二年就在费维的重重监控中将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传递给了我，你猜一下是用了什么办法？”
关祺然闻言想了想，然后疑惑的摇了摇头。
李知仪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你父亲记下了一整本拉丁文字典，然后用世界各国的天气来隐含日期，用日期来隐含字典里的页数和具体的字母，用半年多的时间把完整的技术传递给了我。
那可真是一段痛苦的时光呀，我为了接受，头都要秃了。”
“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到底是什么？”
关祺然无视了李知仪的夸张言语，对于自己的父亲，关祺然是非常信任的，所以明白父亲的操作后她反而没有赞叹，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知道今天费维是如何做到同时毁灭晟夏的卫星体系的吗？”
结合自己已经触及的理论，关祺然提出了自己心目中早就有了的揣测：“应该就是运用了超概念蜂巢意识。”
“是的。所以今晚费维特工找你可不是为了超概念蜂巢意识。”
李知仪点头，不无赞叹地说道：“没有人知道费维到底运筹了多少年才做到同时摧毁晟夏的卫星体系，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需要在世界各国审视的目光下精准计算出晟夏所有卫星与空间站的运行轨迹与速度，然后模拟计算出每一颗自爆卫星的发射时间、运行轨道等等数据。
我想都不敢想晟夏上千颗卫星，是如何被费维硬生生计算出和对应的自爆卫星接轨的同一时刻。
也只有应用了超概念蜂巢意识技术，使得每个自爆卫星都具备独立的计算能力、共享的计算数据，并且能实时微调自己的位置，才能在毫无预兆，毫无趋势的情况下实现这唯一一次自爆的机会。”
“晟夏因此陷入被动并不冤枉。”关祺然说道。
李知仪点头。
“那你知道超概念蜂巢意识的理论基础吗？”
“那当然，这就是我的研究方向。研究表示硅基生命个体之间可以通过其冠部的神经生物电产生的无线电信号互相交流，其频率在3~84ghz之间，这表明硅基生命群体可以通过发射无线电讯号的方式互相交流，而硅基生命冠部有着非常强大的接收读取器官，超概念蜂巢意识就是立足于此。”
关祺然如数家珍般具体指出，却又很平淡的继续说道：“其实就费维的自爆卫星的表现，这远不是硅基生命的交流模式代表的技术，因为理论上硅基生命冠部接收读取器官全开的话可以吸收波长范围在190~780nm范围内的可见光，其最大吸收波长在480nm附近。
达到那一步，每个个体会兼有自己的思想和集体的思想，届时万就是一，一就是万。
如果是这样，那费维毁灭晟夏的整个卫星体系就根本不需要谋划多年，几分钟就可以实现。”
“哈哈，祺然，你以后的成就也许不会低于你的父亲。”李知仪赞许道。
“费维立足于交流器官率先研究出超概念蜂巢意识，而你的父亲却立足于交流信息，研究出了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
没有卖关子，李知仪继续说道：“你父亲认为无数硅基生命之间的交流不可能是单纯的大喊大叫，一定有什么地方体现出硅基生命的信息读取和运算能力，而这一定不是单纯的依靠接收读取器官。
果然，你父亲发现硅基生命交流时的电信号有点特殊，那种电信号非常亲和硅元素。于是你父亲大胆假设硅基生命交流的电信号里存在我们尚不知道的事物，可以实现信息在硅元素上的存储与读取，如此配合硅基生命强悍的数据分析能力才能同时同步实现个体与无数个个体的交流。
这就像我们在群山中呐喊时听到的一声声回响。
接着你父亲以硅基生命的冠部交流部位为介质开始不断的调试频率和信息载体等诸多要素，最后成功的把一段电信号储存在一对耳机中将近半分钟，实现了左耳机发送到右耳机接收，然后右耳机发送到左耳机接收。”
关祺然闻言嘴角微微翘起。
“当这项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传回国内之后，国内立即意识到这项技术的价值，由由此建立了‘雷震子’太空打击系统，并研发出了‘彼岸呓语’。”
“‘雷震子’太空打击系统？现在还在吗？”
关祺然立刻问道。
“在费维的袭击下瞬间奔溃了。”
李知仪尴尬的挠了挠鼻尖，没让尴尬的氛围蔓延就接着说道：“你知道人体会和多少频率的音波产生共振吗？”
关祺然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们把低于20hz的音波叫做次声波，而人体内脏器官固有的频率是4到18hz，如果外界的音波频率和这个相同，那二者就会产生共鸣，引起人的五脏六腑产生强烈共振。轻者肌肉痉挛，全身颤抖，呼吸困难；重者血管破裂，内脏损伤，甚至迅速死亡。”
关祺然一点就通，立刻说道：“所以‘彼岸呓语’就是调控电信号，使其通过发音设备发出的音波频率处于4到18hz，又因为其与硅的特性带来的回响效应，理论上会不断感染范围内的所有电子发声设备，一直到范围内不存在其他发音设备，无法扩大为止。此时在范围内反复循环的次声波场域会直接而导致每个人变成一堆烂肉。”
次声波场域以内，无人能活。
“这或许对其它生物来说只是噪音或者根本听不见，但对人来说，这就是彼岸呓语。”
关祺然难掩震惊。
“可现在是信息时代呀，这样的武器只需要用一次就会毁灭整个世界的人类了吧？还是说什么有限制？”
“是的，有限制。”
李知仪说道：“一是次声波一旦有提防就非常容易被隔离；二是这种电信号最优秀的传导介质是我们现在这个地球无法制造出来的，现存的最好介质就是空气，场域的半径只有不到十米。”
“那今晚费维特工是认为‘彼岸呓语’在我身上才来审讯我的吗？”
“不，是因为当年和你父亲共事的一位老科学家安德烈教授今天知晓了费维那边有关你父亲的全部详细资料，发现了许多费维过去隐瞒的信息，其中就包括费维暗杀了你父亲。
安德烈老教授两年前从对硅基生命的研究中退下来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推动社会对硅基生命潜在威胁的重视，所以他愤怒于费维对你父亲的杀害，更愤怒于由他首先研制出的超概念蜂巢意识成为他极力反对的人类内耗战争的推手。
于是他通过拉夫告诉我们：‘关南山的每一个研究方向的提出都有研究成果，没道理有关硅基生命苏醒方面的研究没有成果，这个成果极有可能被关南山偷偷传回晟夏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他女儿身上。’”
关祺然挠了挠头，“我觉得有点乱。”
“别说你觉得乱了，我也觉得乱。”李知仪哈哈大笑道：
“首先是你父亲在研究硅基生命的三年里提出了三个研究方向，其中诞生了‘彼岸呓语’和‘超概念蜂巢意识’，这就是两个方向了，剩下一个研究方向就是唤醒硅基生命，但迟迟没有技术成果出现。
其次是你父亲确实有能力在费维的封锁中把技术传回来，‘超概念生物电信号技术’就是事实。
虽然让费维怀疑你父亲的技术有泄露到你身上一直都是我们国家方面的误导，但安德烈教授的猜测并不是毫无道理，假设你父亲提出唤醒硅基生命的理论时已经有了技术成果。
你别不信，你爸经常是闷着技术发理论。
所以他确实有可能把这项技术藏起来交给你了，只是你没发现。
再加上你这两年独立研究的成就卓著，甚至深入到了费维的绝密技术之中，所以费维特工今晚有这样的行动非常合理。”
“太扯了吧。费维就因为这个来抓我，来拷打我，最后还要崩了我？
有毛病吧？我要是有那技术我能忍两年？”
关祺然难以置信的问道：“而且什么叫唤醒硅基生命？现在这个地球环境下怎么可能还会有37亿年前的硅基生命存活？”
“这两个问题都太大了，我先回答第一个。”李知仪在关祺然眼前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是两国交战了，再微小的可能性也要重视。
况且你太低估你父亲的能力了，他在硅基生命领域那可是大魔王级别的存在，去了不到半年就屠了整个费维两年的科研成果，费维对你父亲那可是又爱又恨呐。”
李知仪的语气中有些骄傲得意，但也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所以我父亲之所以被费维杀害，是因为他们对我父亲怀着最纯粹的忌惮？”
“是的，多亏了安德烈教授，现在都搞清楚了。你父亲强悍的科研能力是费维杀害他的根本原因，直接原因则是你父亲在2042年4月里独立提出了‘超概念蜂巢意识’。”
关祺然点头表示懂了，
“费维这项一举毁灭晟夏卫星体系的行动确实需要提前布置很多年，这说明费维在获得硅基生命秘密研究的那两年里，就有了‘超概念蜂巢意识’的技术方向了，并制定了今天的战争开幕式。
呵，大概六年前费维卫星频频出现事故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技术还不成熟的原因。
而两年前我父亲被费维杀害，就是因为费维害怕我父亲提出‘超概念蜂巢意识’的理论方向之后渐渐察觉到他们对于战争的谋划布置，使得黑暗的心被提前暴露吗？”
“是的。”
李知仪有些担心的注意着关祺然的神色。
愤怒、哀伤、发狂、哪怕是小声抽泣也好啊，可关祺然面无表情。
李知仪真的太害怕这一刻的关祺然陷入绝望。
就在此时，关祺然忽然迎上了李知仪的视线，然后她笑了，那笑容要多丑陋有多丑陋，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透紫，微微颤动。
“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了真相我真的很痛苦，但也轻松了不少。至少我更了解了我父亲那三年有多伟大，我也终于知道谁是幕后凶手了。”
就算是个傻子应该都看了出来此时的关祺然是在故作坚强吧？知道了费维是幕后凶手，然后呢？关祺然能够并有能力去向一个国家复仇吗？
留给她的只有无奈与凄苦罢了。
“好了，不要在真相与复仇的死胡同里打转了。”
李知仪朝着关祺然一声大喝，将关祺然一把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说道：“你现在要想的是你父亲那么聪明的人有没有可能真的已经有了唤醒硅基生命的技术，有没有可能真的藏在你的身上？
至少你知道了你父亲和祖国之间从来都没有误解不是吗？五年来，你的父亲、我还有整个祖国，都在保护你呀。
傻孩子，现在的祖国已经和费维走在决一死战的路上了，你需要绝望吗？
你现在需要的是想想你父亲是不是真的留下了什么技术。
这对现在我们国家的处境是真的很有可能有帮助的。”
关祺然闭上眼睛，也合上了李知仪的五年任务记录，静静的感受着黑暗和汽车的飞驰。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的研究必然被两国监控着，二者都躲在阴影中窥伺着自己，等待着对方，在这样的博弈中，谁先浮出水面谁就会被另外一方毁灭。
所以她才敢于在生命的边缘拖延时间。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探究到父亲被害的真相。
可在这绵长无尽的索道上，前方是茫茫迷雾，脚下是万丈深渊，已经做好随时赴死的觉悟的时候，你忽然发现你已经死去的父亲的意志绵延了数年一直在你的身边，而曾经让你无比失望的祖国，原来从来都没有误解你的父亲，反而和你父亲一起在保护你。
挫折与失败从来都没有击垮过关祺然，但在这驶向未来的汽车里，她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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