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狮城
不比白天那无处可避的酷热，狮城的夜晚微风和煦，凉爽而温柔。仿若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春天。
聒噪的知了都在这温柔的夜里罢工了。
老实说，热带地区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它们生活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是为繁衍后代拼命找对象的苦日子。
昼夜的温差也让人有了一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在经历了一整个白昼的酷热之后，能在夜晚回归春天休憩是一种可贵的享受。
好像唯一能证明这是夏夜的只有漫天闪耀的星辰。
“模型构建失败。”莱特的电子合成音加上了些许失落，在整个数据实验室里响起。
于此同时的是主屏幕上暗红色调闪烁的六个大字。
关祺然黛眉微蹙，双手飞速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一张张模型节点的运行模拟图像从周围渐次亮起。
界面的五彩缤纷立刻被实验室的光影系统捕捉到，整个实验室的其他灯光都为之悄然暗淡下去。
但这并没有让关祺然感到有丝毫愉悦之情。一个接着一个的检查，一个接着一个的调整，一次又一次‘模型构建失败’的宣告，关祺然的眉头仿佛都要拧出水来了。
“啧！”右手一挥，纷繁的数据被一股脑的塞回星斗云端，整个数据实验室立刻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但这样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自动运行的光影系统很快调出让人放松的暖色调灯光。
在这逐渐舒缓下来的氛围里，关祺然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不要灰心哦，关博士。失败是成功之母，想要听我给你唱一首歌吗？”
就在关祺然面前，一个卡通形象的小幽灵忽然出现并飘到了关祺然的右手旁边，两只应该是手的东西在小幽灵身上长出，向着关祺然的右手抱了抱。
关祺然显然没有什么心情理会这个小幽灵，但这个小幽灵似乎很有自娱自乐的精神。
“嗯，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这个时候就应该来一首《从头再来》！”
说着小幽灵自己就开始了歌唱：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哎
一边唱着，小幽灵一边长出一个小麦克风，开始惟妙惟肖的模仿原歌手。
“噗嗤。”关祺然彻底被逗笑了。扶着额头，关祺然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莱特，到底是谁把你的程序设计成这个样子的？”
大概是哪个程序被激活了，正忘乎所以的莱特立刻停止了歌唱，变幻成一个漂亮的东方女郎模样，高傲的扬起脖颈：“当然是世界上第二厉害的生物物理学家：斯佩尔·李教授。”
关祺然哑然失笑，看着斯佩尔·李教授样子的莱特就顺着问道：
“那世界第一的生物物理学家是谁？”
莱特不带任何犹豫的就回答道：“当然是关南山教授。”
面前的莱特变成了一名四五十岁的东方男子，还是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寸头。
关祺然有些失神了，她情不自禁向着男子递出左手，就在男子的左鬓上，她看到了几根白头发。
指尖穿过光影，莱特立刻变回小幽灵的形象。
“我只是一个电子投影哦。”
“是的呢。”关祺然揉了揉眼睛，“打开门，我想要出去透透气。”
捧着一杯滚烫的红茶，关祺然漫无目的的徘徊在庭院上。
倘若宇宙是寂寥的，那光要是在哪颗行星上发现了生命必然会很关注吧？
但此时的关祺然只觉得夜幕压人，群星犹如众神那审视人间的清冷眸子，凌驾于时间、空间之上冷眼人间纷争。
“已经过去两年了。”
关祺然语气里透出一股难言的落寞，两年来她总是试图让自己忙起来，因为忙起来大脑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会太伤心。
可在每一次的实验失败之后，她的心绪还是会荡起涟漪。
总会想，要是爸爸在该多好？
“老爸，你告诉我。是我没这个天份吗？”
在关祺然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她就读于晟夏的顶尖学府，向往并且竭力追逐着父亲的背影。这样的志向激励着她在物理学上一直保持父亲都认可的成绩。
两年前，她成功获得了狮城国立大学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这代表着她终于有能力接触父亲一直在研究的领域了。
可在远渡重洋的全息通讯里，她父亲却违背了一年前与她约定，不允许她来费维担任自己的实验助手。
时至今日，关祺然仍然记得两年前父亲那幽邃而复杂的目光，严肃而憔悴的神情。
那些记忆，如在昨日。
“我很抱歉，祺然。爸爸现在从事的研究太危险了，不能把你卷进来。”
“是这一年的研究里取得了什么决定性的进展吗？”
关祺然努力表示出对父亲无法履行承诺这一点的忽视。
关南山脸色微变，略有踌躇地回道：“是的，但具体是什么我不能说。”
“我知道的，要不是三年前费维的事故泻露，使得硅基生命暴露在整个世界的目光下，老爸你的研究估计会先从签署绝密条例，人间蒸发开始吧？”
关祺然故作老成叹气的样子。
关南山没做回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清明的时候替我给你妈妈送束花，送梅花吧。”
“嗯，好。需要我带什么话吗？”
“梅花落满了南山。”
“好。”
“老爸？”
“嗯？”
“如果研究有危险，那就别干了。世界这么大，研究课题海了去了。”
“这次不行的，这虽然是研究，但首先是一场比赛。爸爸必须坚守下去。”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孟夏四月，回到晟夏的关祺然忽然被警方扣押，在茫然无措中度过两天的审讯后，关祺然偶然间知晓了父亲通敌卖国，畏罪自杀的消息。
她心中一直回避的猜想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关祺然疯狂的敲打着封闭室的大门，她对着智能摄像头大声咆哮：“我父亲不是卖国贼！他说过，这场有关硅基生命的研究是一场比赛，他是为了国家才坚守三年的，他不是卖国贼”
没有人回应她，两天的审讯让警方明白，这个姑娘一无所知。
一天之后，关祺然被释放。
在释放前，关祺然要求要回父亲的遗物，被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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