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
裴逸面色一凛，冷声问道：“他找你嫂嫂做什么？”
裴思云只恨自己这张嘴，顾得前言没想到后语，连忙推着裴逸往里进，道：“咱们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靳氏和裴逸虽然是一脸狐疑，但好歹是敞开门把乔鹤渊迎了进去，招呼翠珠正厅上茶，待客的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一群人前后脚进了院子，可怜的白毓还在墙根儿底下苦苦扎着马步，只匆匆看得到她师父一眼，连满肚子的委屈都还没来及开口呢，就忽的听到了熟悉的欠揍语调，旋即被一只大手盖住脑袋，一点不带客气地往下死命压了压。
“看来这两个月你师父不在，小丫头片子还挺用心嘛！怎的光长个子不长性子，见到你师父就要掉金豆豆？”
白毓强忍着腿脚的酸痛，挣扎着将脑袋从魔爪中挪出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气色与数月前相见时大有不同的乔鹤渊。
她都顾不上骂骂咧咧了，看到乔鹤渊便欣喜道：“哥哥你的病好了么！”
乔鹤渊心头不由一暖，手上没忍住又拍了拍白毓的脑袋，柔声道：“都好了，放心吧。”
裴逸路过此处，见白毓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心性也还算定下来了，便道：“小毓起来吧，帮着客人搬一搬东西。”
“哎！”白毓顾不得腿脚酸软了，一口气麻利地起身，哪管什么搬东西不搬东西的，这会子眼里只有裴思云一个，先飞也似地冲过去扑到了她师父怀里。
“师父，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你怎的都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我和师叔定要到城门口去迎你的！”
裴思云笑着刮了刮白毓的鼻尖，道：“天寒地冻的，不就是怕你们折腾么。我眼下虽回来了，但是郡主府那处的差事还没了毕呢，你来迎了我，又巴巴把我送回郡主府，岂不是白跑一趟？”
白毓噢了一声，牵着裴思云的手还有百般家常要与她说，裴思云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乔鹤渊，有些无奈对她道：“小毓听话，外头往里搬的可都是我从京都给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你不想看看？”
剩下的话不必她多说，白毓就已经跟个窜天猴似的奔了出去。
这下四人才正儿八经落座会客的正厅，说起了找杨秀桐帮忙一事。
靳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乔鹤渊，实在有些拿不准主意了，才道：“云姐儿啊，你嫂嫂今有事出门去了，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裴逸却没有这般委婉了，开门见山，皱着眉直冲乔鹤渊，道：“内人不过一介民妇，还真不知道何德何能，能劳动乔二公子亲自上门。”
他语气算不得好，这纨绔从前三五日地缠着他妹妹就不提了，怎的还同他家里人搅和起来没完没了的，这会子竟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媳妇儿头上！
找杨秀桐帮忙的事情本就是裴思云自己提出来的，眼下见裴逸这般不待见人，她对乔鹤渊也有些过意不去，站出来道：“哥，你都不听听我们为何要找嫂嫂帮忙，怎的就这样！”
我们？
裴逸见裴思云脱口而出说得自然无比，可这“我们”二字，让他听起来却更加心烦气躁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兄长在说话，你不要乱插嘴！”
裴思云哪曾想裴逸会当着客人的面这么吼她，片刻愣神之后倔脾气翻了上来，赌气道：“兄长要不愿听就算了，反正我也是找嫂嫂帮忙，等嫂嫂回来了，我自同她说去！”
说着她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厅，闷声去帮田方和白毓搬东西去了。
乔鹤渊目光虽裴思云转动，看到她气鼓鼓的背影，目光中是难掩的新奇与柔和。
往常她在自己面前都绷的像一个正经的老古板，不管怎么逗，顶多就是红一红耳朵。
这般鲜活灵动的裴思云，他还是第一次见，就让他挪不开眼。
乔鹤渊起身，像靳氏和裴逸虚虚拜别，道：“既然嫂夫人不在，我也就不在此叨扰了。”
说着他站在院中与裴思云说了几句话，等田方一口气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完后，动身就要往外走了。
“真是的，云姐儿这么长时日回来一次，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说话呢！”靳氏觑了裴逸一眼，跟着出去送客，回来之后倒也没问裴思云什么，只拉着她女儿长女儿短地，亲亲热热聊起了家常。
等晚间饭前的时候，杨秀桐回了家，裴思云便迫不及待央着她嫂嫂进屋说悄悄话，毫不留情地把跟在屁股后头的裴逸，狠狠怼在了房门外头。
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杨秀桐出门来，遇上守在门口的裴逸，当头第一句话就是：“夫君，我明日要回一趟娘家。”
裴逸顿时慌了神，急忙道：“娘子好好的怎么说起要回娘家了？”他目光越过杨秀桐，看到了她身后吹胡子瞪眼的裴思云，数落道，“云儿你又同你嫂嫂说了些什么！”
裴思云别开脸去，“哼，反正嫂嫂已经答应我了，哥你要不放心，我明天自会陪着嫂嫂出门。”
说罢她便一溜烟窜到灶房间围着靳氏打转去了，只留下一个一头雾水的裴逸，顶着被气得皱巴巴一张脸说也不说骂也不是。
杨秀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劝慰道：“行了，你们兄妹俩我还不知道么，这会子云姐儿还气着呢，你就是使出十八般武艺，她也不会理你的！”
裴逸有些浅浅的烦躁，道：“她那个狗脾气我还不知道么，我就是担心她做事没个章程，你又惯是个将就她的，你娘家咱们许久没回去了，也算不得近，当真明日就要走？”
杨秀桐轻轻拍了拍裴逸拉着她的手，道：“就是回去取个东西，再远我们一日骑马来回总是能够的，你可别忘了你夫人我，从前也是驭马疾行的好手呢！”
说着裴逸还放不下心来，杨秀桐温柔又坚定地给他堵了回去，道：“行了，云姐儿也就你还拿她小孩子，这几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操持下来，她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放心吧。”说着她望了望在灶房里欢心打着转的裴思云，狡黠地冲裴逸眨了一下眼，“至于云姐儿要我帮的什么忙，那就是女儿家的私房话了，夫君不便知晓。”
裴逸心下更不是滋味了，这找他夫人帮忙，明显就和郡主府那小子脱不了干系，这怎的又扯起女儿家的私房话了？！
在厨房里头围着灶台打转想提前尝一尝菜式的裴思云，遥遥看见杨秀桐，也十分默契地同她眨了眨眼，耀武扬威地冲裴逸吐了吐舌头。
翌日一早，杨秀桐便于裴思云一人赁了一匹马，从南城门出城，往济川城南毗邻的荀安镇去了。
那一处是杨家祖宅所在，寻香所用细蝶的茧蛹，大半都是存在此处的。
二人在路上暂歇，喝一口温酒暖暖身子，杨秀桐道：“这几年我父兄专注生意场上的事，进山寻香这类的事情已经很少做了，不然直接到铺子里去取蝶，也不劳得跑这一趟了。”
裴思云却说没事：“好久都不曾同嫂嫂单独出过门了，我竟不知嫂嫂的骑术竟这般厉害！”
杨秀桐面上略过一丝羞赧，道：“小时候的我也与你的性子相投，是个闲不住的，跟着父兄走南闯北也见过几年世面，骑马这一项，倒是偷不得懒的。”
说着二人重新上马，杨秀桐说起了昨日裴思云的叮嘱：“云姐儿你这细蝶要来，怕是没有昨日让我糊弄你哥哥那般简单吧？”
裴思云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前因后果，那便有些复杂，若要单说用法，就还算单纯。其实我就是想劳动嫂嫂，替我制一味香，不常见的，气味微薄的那种，再搭上养出来的细蝶，去追踪几个人。”
杨秀桐家学渊源的底子在，裴思云一说，她便明白过来了。
“制香不难，这细蝶我也是养顺手了的，当中缘由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我只问你一句，你要寻的人，可是与你当初在山里受的那一次伤有关？”
即便昆勒山一行杨秀桐不知细节，但作为家人，他们都保有一些敏锐的感知。
裴思云缓缓点了点头，道：“嫂嫂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杨秀桐道：“那你一定万事小心。”
裴思云重重应允，二人重新上马一路疾行，在正午时分到了荀安镇，从杨家古朴气派的老宅中，带走了一盒细蝶的茧蛹，赶在城门下钥前，回了裴家武馆。
杨秀桐这夜就宿在裴思云房中，将成家时压箱底的陪嫁箱子翻出来，在裴思云的屋里摆了满满当当的精巧器具。
杨秀桐挨个香夹、香箸、香铲、香匙的介绍了一遍，饶是裴思云守着一个个认，都有些应接不暇，更不要说杨秀桐那一手行云流水的手法，更是让她眼花缭乱。
杨秀桐看着裴思云在一旁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的模样，忍俊不禁，放下手里仔细焙好的香末原料，叫醒她道：“行了，困了去床上睡，你这一头倒在桌上，半夜多出两口气，我这点香末子都要被你吹没了。”
奔波一日裴思云筋骨懒怠，拖着沉重的身子骨一头栽到床上，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沁骨透凉的异香唤醒了。
她一睁眼，便看到不知何时又坐在桌前鼓捣的杨秀桐，满心欢喜地拍了拍手，放下手中取香的香匙对她道：“云姐儿，眼下就差一味压香的九宫蕊就成了！”
裴思云噌一下就来了精神，问道：“九宫蕊难得么？”
“不难得，寻常香坊就能买到，只是我这压香的制法耗时一些。”杨秀桐起身，拿出了昨日盛放细蝶茧蛹的丝囊，“倒是这养蝶的时机还要麻烦些，这隆冬细蝶出茧活不过三日，到时候你拿准了主意何时要用，须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裴思云应声，麻利收拾好，围了一件毛茸茸的斗篷，一推门撞见了满院洋洋洒洒的碎雪。
她等不及就要出门，在存了半夜的雪末上留下了新鲜的脚印，回头言语间都呵出了写袅袅的白气。
“那嫂嫂稍等，我这就去买九宫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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