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裴思云一看那坐了乌泱泱一圈的人，便把昨日到济川军营碰上乔鹤渊一事同杨秀桐说了。
杨秀桐道：“这怎么成，这郡主府的工匠咱们要是平白无故用了，岂不是让你白承人家的情，到时候当不当这护卫倒由不得咱们自己选了！”
杨秀桐说着便往前厅去，附耳同靳氏说明了当中内情。
靳氏手里添茶的壶还未放下呢，面上仍是妥帖周到的笑：“哥几个，来者是客，咱们这茶先喝舒心了。”等添完了眼前这一圈热茶，她才委婉道，“不过今日这活计，大家伙可能是白跑一趟了。”
靳氏在主位款款坐下，做了一个环顾的姿态，道：“你们也见得，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如何用得起郡主府的工匠，今日让你们白走这一趟已经很是不好意思了，往后可不敢耽误哥几个正经出活的营生呢。”
靳氏这一通抬举，让带头的领班工头有些惶恐，他连忙起身，解释道：“夫人不必多虑，今日的活计是郡主府的郑管家亲自交代的，我们也早就领了一个月的工钱，眼下这就是我们的正经活计，何来耽搁一说呢。”
另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也出来言语：“夫人尽管宽心，您这武馆从前的布局设计一看就是用了巧思的，眼下翻新交给我们，您就尽管提要求便是，剩下的都交予我们哥几个，保证让您满意。”
这工匠班子能在郡主府手里下讨那么多年的生计，且不说手艺，单是这为人处世的油滑功夫，就不是外头一般的草台班子可比的。
这一通场面话顺下来，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今日这活儿，他们得干。
她看着一屋子十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健硕工匠，人是领了郡主府的命来的，即便她想拎了扫帚打出去，也没有这般宽泛的能耐，只好先暂且缓上一步，道：“你们既是拿钱办事，这头一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哥几个且先看着办吧。”
她正巧这时，一大清早出门继续寻觅工匠班子的裴逸打外头进来了，看到自家演武堂内摆开架势干活的一大堆人马，一下摸不着头脑了。
“母亲，这是……”
靳氏招手让他进了后院，且等那批郡主府的工匠自己看着下手干活，一家人围在一处，靳氏拉着裴思云的手，要问个究竟。
“云姐儿，郡主府那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上赶着又出钱又出力的，那二公子是不是欠你什么了？”
裴思云道：“阿娘，我说了，二公子昨日要聘我回郡主府做护卫，我便用家中武馆修葺腾不开人手一事回绝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真拨了郡主府的工匠来……”
靳氏说着就有些来气，拎着帕子双手一叉腰，道：“这郡主府的人都是个什么脾性，个顶个地随他们二公子，跟个扭糖似的沾上了就甩不掉！”
她想起来前段时日那小子和连辰斗着法往家里送东西的时候，可不是用的这样磨人的法子嘛，就吃准了她裴家是个讲理抹不开面的，这会子又自作多情地往她裴家派什么工匠来，这不就是想拿硬塞来的人情拿捏他们云姐儿嘛！
靳氏越想越气，一甩帕子，道：“他真当我们裴家是什么软骨头么！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咱们还真不稀罕他这什么工匠班子了！今日算我给他郡主府一个面子，等收工了咱们自己把钱付了，谁也不欠谁的，惜得他这点儿！”
靳氏说着胸口起伏不定，那郡主府跟她们云姐儿八字不合，去一回伤一回不说，眼下还被那臭小子算计上了，她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裴思云闷在一旁不说话，杨秀桐见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柔声道：“那我们云姐儿自己的想法呢？”
裴思云嗫嚅着，过了半晌才说了自己的想法：“阿娘，哥哥为了武馆的事情忙前忙后跑了这么久，我也晓得，若是要赶在明年开春进武生，这当中的打点安排，少不得要用银钱的地方……”
裴逸所虽说能挑起裴家武馆的大梁，可眼下的光景不比从前，在武馆正式复业之前，谁也拿不准没有裴长春坐镇的长春武馆，是否还能在济川城里头立住脚。
若是经营不善，往后要用钱的地方，那便没有个定数了，手里多划拉一些银钱，总是会多一分底气。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靳氏的胳膊，道：“阿娘，这一趟的差事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翻了年咱们家的武馆开起来了，我就再也不往外跑了。”
靳氏听她这么一说，心头含着的怒气转内，化作了心疼和不忍，她强硬着，不肯应允。
“不成，我说了不成就是不成！咱们吃他郡主府的苦头还不够么！你和你哥哥哪一个不是栽在他郡主府的事情上，这回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去了！”
说着靳氏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泪，道：“咱们云姐儿出息，先头在北边卖命拿回来那五百两，我和你嫂嫂都是一份掰成两份花，武馆在一头的用项，早就是备好的，咱不缺那点儿！再不济，咱们不还有二百两银子的进项没收回来么，你阿娘我就是硬着头皮回那宅子里要一回，也断不会再送你去那郡主府当差！”
当初分家的时候，除了裴思云当初用计要回来的那三百两，靳氏当初填进公中的五百两银子，另有二百两是写的借条。
眼下靳氏说什么都不愿裴思云为了武馆的花销到郡主府当差，她也早就做好了打算，若是到时候武馆艰难，她再糟一回心去讨回这二百两，也是值当的！
可裴思云却不认同她阿娘的观念，若是从裴家老宅子那一群冷心冷肺的人手里要钱有那么容易，当初她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去周转那三百两银子了。
何况这裴家的长春武馆复业，那就是摆在台面上同他们争一口锅里的饭，到时候他们不砸锅就不错了，就更不要奢望那两房心甘情愿往他们碗里添饭了。
见裴思云还想再说些什么，靳氏一抬手，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今日是咱们家里活计摆着没人下手，我也不好撵人。赶明儿等咱们请了正经班子来，我看看他郡主府的人手，能拉下这张老脸砸同行的饭碗不成？！”
到时候传到外头去，那就是摆明了讨骂，他们一个抱上郡主府大腿旱涝保收的班子，总不好出来抢平头百姓风里雨里挣口粮的活计！
靳氏转身，杏眼一瞪，问裴逸：“今个儿你出门，可寻到趁意的班子了？我就不信了，请不到鲁家班子，就非要他们郡主府的人不成？”
裴逸刚打外头回来，碰了一鼻子的回还没处说理去呢，上来就被靳氏架得高高的，这让他如何说得泄气的话，一张嘴张了几回都没发出声来。
杨秀桐一看，大抵是明白过来了，柔声问道：“夫君，可是工匠班子的事有难处？”
裴逸这才接住话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一早上出门打听，在南街口撂工的地方转了一圈，连一家等活的都没瞧见！”
他说着有些来气：“我原想着请不到鲁家班子这样的手艺，寻常一些的未尝不可。可阿娘也知道，咱们武馆不比寻常铺面，横梁吊木每一处的架设都有讲究，那都是要给武生门练功搭力的家伙，马虎不得！本来城里能做的也就那么几家，我当时没见着人，特意去问了一下，人家倒还反过来问说，咱们裴家才请走的，怎的这会子又来问了。”
靳氏一听，眉头微蹙：“才请走的？谁请走的？”
裴逸面露忧色，默了半晌才道：“说是裴家的长忠武馆和长义武馆……”
靳氏一听这名号，当即就啐了一口：“呸！他们不要脸！当我们三房的人是好糊弄的么？！谁不知道他们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两个武馆里头的东西但凡没烂透了，他们都能将就着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节，那两家一没被火烧二没被水淹的，起了什么疯羊兴，要赶在咱们翻新的当口来凑这个热闹！”
靳氏骂得难听，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说得不对。
裴思云在长春武馆打杂的时候，就救过一个差点被练功柱砸到的孩子。那练功柱嵌入地底一尺深，经年累月地受力松了根基，当时她和裴长春提过，却没曾想她那大伯连重新敲定一根的银钱都舍不得出，只带了小厮将它粗粗填回去便作罢了。
如今在这个关头，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不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偏生是与他们家结了梁子的大房与二房，将城中仅有的能做武馆翻修的工匠班子，一齐请了回去。
除了膈应人，裴思云想不出什么别的由头来了。
靳氏骂归骂，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她听见前院丁零当啷热火朝天的动静，心下犯了难。
难不成，这老天爷是非要他们家承这个情不可？
(https://www.motanwx.cc/mtk50371516/41201009.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