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崔璋下值回来，就听下人禀告：“老爷，小姐在偏厅等您，午时过便来了，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哦？可知道她有何事？”崔璋惊讶。
“小姐没说。”
崔璋沉吟片刻，“叫她来书房吧。”
以他看人的经验，柳莺这时候应该在讨好夫人才对，怎会急着来找他？
崔璋猜得倒是没错，要是不出意外，柳莺这几天的安排本来也是和崔夫人打好关系，毕竟是她往后的“娘家”，可不能关键时刻给她拖后腿，谁让这偏偏就出了“意外”了呢？
“崔大人。”柳莺对崔璋福身行礼。
之前在莳花苑中两人就谈好，名份未定之前，就称他为大人。
“坐吧，你过来所为何事？”崔璋指指旁边的椅子。
柳莺也不推辞，然后吩咐身后的红鸾，“你先出去吧。”然后看向崔璋。
崔璋见她如此，挑了挑眉，也示意身边人都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
柳莺却不理他，慢条斯理品着桌上香茗，她此时穿的已不是早上见崔夫人那身，深蓝色的衣裙上织着银色暗纹，衬得她愈发肤白如雪，冷然的脸色又透着些冷玉的锐气。
见她不说话，崔璋也仿佛不着急，干脆低头处理起了公务。
见他如此，柳莺气得更厉害了，本着谁先开口谁就是输了的念头，低头仔细观赏起手中茶盏的描花。
许久，柳莺手中茶水几乎凉透，天色也渐渐暗下来，终究还是柳莺不够沉得住气，把杯子放回桌上，发出“哒”的一声。
崔璋闻声唇边几不可见溢出一丝笑，暗道终究还是年轻。
抬头看过去，桌边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好忙的崔大人，想来崔大人日理万机，倒也确实不必在意与我此等卑贱之人的约定了。”
这句话倒是让崔璋真的惊讶了，“此话从何说起？”
柳莺见他装糊涂，忽地粲然一笑，起身欲走，曳地的裙摆带起一阵轻风，“看来崔大人对圣心也并非如那日所说如此迫切，那柳莺也不必为此殚精竭虑了，想来以农户女之身入宫，谋得帝宠也不过再艰难些罢了，或许过个十年八年的，我就能帮上大人的忙了。”
崔璋皱眉，以农户女身份入宫？这是何意？忽的想到早上夫人对他的提议，看柳莺这反应，怕是知道了。思及此处，崔璋有些恼怒，是谁嘴这么快？下人？不对，当时在房内的都是可信之人，不是会外传主子谈话之人，那
崔璋心头划过薄怒，他只是说要考虑一下，她便连一日都等不得？这是要逼着他认下此事？
偏偏她说得有道理，今日他让左右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妇人之间竟确实都对自家夫人妊娠过几次有数，此时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女儿来实属留人口舌，反而已被赶回老家的曲家，离得远，又确实有一在路上夭折的同龄女儿可顶替，便是有人去查，只要曲家统一口径，也足够掩饰。
看向兴师问罪的柳莺，被打乱计划的崔璋沉默片刻，只得承认：“此事是我食言了，但事出有因，还望姑娘容我解释一二。”
柳莺见他有心和谈，面色稍霁，顺势坐下准备听听他的解释，毕竟她还要借着他的路子入宫。
崔璋将晨间和夫人的对话以及让手下出去调查的内容，简明扼要复述出来，柳莺沉默下来。
没想到他家竟然一个合适的女孩都没有，这么一想倒也和他当时病急乱投医的行为合上了，既然是迫于无奈，柳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只能接受，不过
“若是这样，那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个条件。”
“姑娘请讲。”
“我、要、上、你、崔、家、族、谱。”柳莺直视崔英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崔璋冷笑，脸色霎时黑如锅底，“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看错了，她是有野心不错，但空有野心大脑空空，要如何活到得宠之时？怕是不连累崔氏都难！
柳莺见他气成这样，想到看到系统发布任务时的自己，突然觉得平衡了许多。
系统委屈，【可我说的明明是祭祖，你改成了上族谱。】
柳莺笑，【你知道什么是讨价还价吗？】
【什么？】系统好奇。
柳莺却不再回答它，转而看向崔璋：“大人有无想过，若我以曲家女身份入宫，哪怕打点一切的都是崔家，旁人也只会认为您是在为妻族奔波，我身上的标签依旧是曲家，可我若上了你崔家族谱，哪怕是我姓的曲，旁人也会将我当做崔氏女。”
崔璋冷笑：“但旁人也会耻笑我崔家是不是疯了！”她到底知不知道，便是本家，能上族谱的女人也是少之又少，需得对家族有大贡献者，何况她还从里到外都是外人！
他带她回来是为了振兴崔家，不是为了让崔家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
“那崔大人的意思就是，让我半点沾不到崔氏的光，到头来还要提携崔家咯？”
崔璋一噎，她说的也确实是正中痛点，说好以崔氏女身份入宫，陡然变成没落曲家，这待遇说是一落千丈也不足为过，也怨不得她生气。
“既为合作者，你仗着势大私改协议，到头来还藏着掖着，是打算到时候直接通知妾，让妾不得不接受？”柳莺步步紧逼。
“那姑娘想如何？”崔璋没发现，自己已经被柳莺打乱了节奏。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了入我崔氏族谱这种玩笑话，崔某便是放弃此计划也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的。”
柳莺这才一笑：“我可以接受你的安排，成为曲家女，但我要你开宗祠，让我以你侄女的身份，去你崔氏祠堂祭祖。”
“什么？”崔璋懵然。
“如您所言，入崔氏族谱并不合规矩，也徒然惹人发笑，但若让我以曲家女身份入宫，虽然风险降低了，但获宠的难度却拔高岂止数倍，既如此，大人总得做出点令世人惊讶的事，来证明我在你崔家的地位，我才能以曲家女的身份借到你崔家的势，不是吗？”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比让我以外姓女的身份去你族宗祠祭祖更好的办法吗？”
崔璋一时竟被她说服，若是不论可行性，这竟然真的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让她去祭祖，别说他自己，便是提出让她姓曲的夫人恐怕也会觉得荒谬吧。
“你让我想想。”
柳莺笑意温温，“那大人可别想太久才是。”说罢起身离开。
柳莺走后，崔璋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直到清冷的月光从窗边泻了进来，崔璋才回过神来。
伸手摸向茶杯，触手一片冰凉，他才想起自柳莺把伺候的人叫下去后他就没再叫人进来，此刻天都黑了，茶水自然早就凉透了。
“老爷，夫人在正厅等您用膳。”走出书房，崔夫人身边的丫鬟便迎了上来。
想到她惹出来的事，崔璋叹了口气，对丫鬟点点头，抬步跨入正厅。
“夫君。”见到崔璋进来，崔夫人迎上去，也没问他在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给他拉开椅子后，就叫了人摆饭。
崔家重礼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夫妻俩饭桌上都没说话。
饭后，崔夫人端着茶杯，觑着崔璋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崔璋瞥了她一眼，终究下定决心：“阿蓝，这些年，我知道你为了崔曲两家辛苦了。”
崔夫人闻言眼圈就是一红。
“但我也知道你早上为什么这么说。”
崔夫人又被这句话说得心头一虚，刚准备开口辩解几句，就听崔璋又道：“我考虑过了，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有一个条件。”
崔夫人揪紧帕子：“夫君请说。”
“柳莺出身青楼，不识字不说，诗书礼仪一样不会，需要夫人请人来教，这个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妾身会找城中最好的女先生来教她，老爷不必担忧。”
崔璋点头，“这个我知道，但为表我崔氏对她的重视，她要上你曲家的族谱。”
“并且，待她身份定下后，我还会开祠堂让她进去祭祖。”
“老爷？！”你疯了？？
崔夫人目眦欲裂，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这几个字。
崔璋看着夫人扭曲的脸：“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既然你想让她往后蒙荫曲家，以你此时的曲家，除了上族谱还拿得出什么能打动未来宫里娘娘的吗？”
何况，若不是她行事急躁沉不住气，让柳莺提前知晓此事，过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又哪里需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崔夫人一腔怒火就这么被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可那又何必让她去祠堂祭祖？”崔夫人找到另一个问题。
入了她家族谱还不够，竟还要进崔家祠堂？就连她，也是崔璋明媒正娶，才有资格进去，她一个女支子，凭什么？！
崔璋讥讽地看了她一眼，“你认为呢？”你曲家族谱，还能震慑得住宫中人不成？
想到她自作主张让他被柳莺牵着鼻子走，此刻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火气也冲了上来。
冷冷丢下一句：“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吧。”便径直离开，不给崔夫人再辩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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