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时局濠州城投军 筹军粮赵家岭献策

　　初醒的旭日，羞答答的才展露出半张脸庞，便匆忙的炫出五彩的朝霞，仿佛在天空中画了一幅优美的图画，缤纷的霞光洒落大地，斜斜的照在濠州城外大片的树林中，又俏皮着从一颗颗树木的缝隙中间跳跃出去，形成无数道明媚的线条，不断的延伸着向前，向周围铺去……

　　濠州城内,元帅郭子兴正和几个将领在聚义厅中议事,忽然听到军士来报：“禀元帅,属下几人刚才巡城,在城外发现一个自称是来投军的和尚,现已擒获,如何处置,请元帅定夺.”

　　“大敌当前，元帅不是已经下令,凡私自出入的可疑人等,一旦擒获,即格杀勿论,你难道忘记了么！”

　　这军士听到郭子兴身侧将军唐冲一顿的训斥，忙偷眼悄悄瞟了一下并末开口说话的郭元帅，暗暗咽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的小心回道：“属下也是、也是遵元帅的命令，正要动手,恰巧马姑娘从旁边经过,说让小的还是先来报知元帅,等审问清楚之后，再行发落，免得误杀了好人。”

　　“和尚？”

　　坐在郭子兴右侧的张天佑是郭子兴夫人张氏的弟弟,三十刚出头的年纪,身材中等，一双清秀细长的卧蚕眉微微上扬，双目显得十分精神，一张书生模样的脸宠上，透出与年龄十分不协调的老成；因他多通文墨，遇事又常有智谋，所以自郭子兴举事后，就一直追随在郭子兴的身边，实是除郭子兴之外的第二号人物，听说抓到了一个来投军的和尚，张天佑眼珠暗动一下，末等郭子兴开口,已自顾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朝廷丞相脱脱派彻里不花，率大军十万兵临濠州,此刻离城只三十余里,此时,常人欲逃离此城还犹恐不及,哪里还会有投军的人来？而且，还是个和尚?”张天佑说着朝元帅郭子兴道：“姐夫，这……莫非是元军派来的奸细？”

　　濠州城的义军元帅郭子兴四十多岁,体态稍胖,头上戴一顶圆折红巾,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绅士长袍，腰间束条黑白相间的雕花腰带，双手背在身后，轻轻的叠在一起,只见他一直阴沉着脸，丝毫看不出是有什么心情,只一双虎目透出健烁的光芒，显出有几分的威严；听到张天佑的话,郭子兴不以为然的轻“噢”一声,突然朗声大笑道：“如今非常之时,竟然还会有前来投军的和尚，老夫不管他是敌军派来的奸细，还是真要投军的和尚，今日都要会上一会。”说罢扬手一摆,对面前站着的军士吩咐道：“去！将那个和尚带上前来！”

　　前来投军的和尚正是朱重八,自从四年前在庐州乞讨，朱重八有幸得遇神算郭山甫和白莲教教主彭莹玉之后,经两人一番启导,窥悉蒙元朝廷已经腐朽，土崩瓦解已是指日可待，遂后又打听到于觉寺近来的情况有些好转，便重新返回到于觉寺中,自此立下雄心壮志,潜心读书,苦练武艺,以期能够在日后动荡的乱世之中有所建树。历经四载的严寒酷署，朱重八时刻自我勉励，经过一天天的勤学苦练，朱重八已慢慢由一个普通平凡的少年，逐渐脱变成了一个胸怀大志,心系天下的年轻人了。

　　这几个月来,朱重八不断从寺外探得消息：“彭莹玉和徐寿辉领导的起义军占领了德安、沔阳、武昌、江陵、江西诸府；刘福通和杜遵道的红巾军已经攻下了汝阳、信阳、光州等地，并迅速发展到了三四十多万人；芝麻李、彭大和赵均用率领的队伍，也控制了徐州和附近的几个州县；起于湘水汉水流域的另外几支义军也都是攻城略地,已将整个蒙元朝廷从中间拦腰切分成南北两半。”

　　眼见全国各地农民起义的消息源源不断,义军声势日益壮大,已成为燎源之势,朱重八激动不已，心知蒙元朝廷的气数已是强弩之末,遂毅然决定下山投军,准备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

　　只一会儿……就见几个士兵连推带拖的将和尚打扮的朱重八带到帅堂.郭子兴听到朱重八一路走一路大声嚷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来投军的…我要见郭元帅…”

　　见朱重八带到，郭子兴猛转过身,断喝一声道：“本帅就是郭子兴,说！谁派你来的,有何企图,趁早说明,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朱重八环视屋内一圈，见这自称是元帅的郭子兴站在大厅中央，满脸佯怒的盯住自己，左右站立着十多位英武的将军，朱重八见此情形，心中一动，随即暗思道：“原来这郭元帅是疑心自已为朝廷奸细，而出言相诈,想罢不由放声大笑,接着又长叹一声，颇显失望叹道：“在下久慕郭元帅威名,谁知见面竟不如闻名,汤和呀汤和,早知如此,不该听你所言,另投他处却好…”

　　汤和与朱重八同乡,两人自**好,郭子兴起义之初,汤和就率几十人追随,因其谨慎有谋又作战勇猛,在郭子兴的义军之中屡立战功,已被郭子兴任命为千总之职,郭子兴听这和尚唤出自已帐下千总汤和的名字，心中顿时疑惑，因汤和此刻带兵在外,无法当面考证,只怕自己还真是相疑错了，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和尚在绳索紧缚之下，面对自己的严词逼问，眉宇之间竟然没有丝毫的怯意，郭子兴目光犀利的紧紧盯住朱重八，再次质问道：“你即说自已不是元军的奸细,又姓什名谁?从何处而来?”

　　朱重八听郭子兴话中的语气已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心知他已不再疑心自己为元军的细作，遂直视着郭子兴，不亢不卑回道：“在下姓朱，名重八,与元帅帐下的汤和乃是同乡故友,在平日来往的书信中，常听汤和说起元帅大名,称赞元帅率义军抗暴元于濠州,招贤才纳勇士于四海,真乃当世之英雄豪杰,在下受汤和之邀,特从于觉寺下山相投,朱某纵然不才,却也希望能追随元帅左右,日后好建功立业,不料、却被绳索相加……”

　　朱重八说着双手微抬，朝郭子兴晃了晃身上的绳索,苦笑一声继续道：“元帅如此待士之道,日后要是传将出去,恐这方圆百里之内，欲追随者闻之而却步啊！”

　　郭子兴正在犹豫,恰好汤和自外闻讯赶回,看到朱重八混身上下被绑的严严实实,汤和忙向郭子兴禀道：“元帅,这人叫朱重八，乃汤和故友…”

　　郭子兴一边示意汤和替朱重八松开绳索，一边再次端量这年轻和尚，只见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言辞之间也颇为豪气，虽然刚才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恭，但那番把自己赞为当世英雄的话，着实让自己感到十分得意，郭子兴终于放下多日来郁闷的心情，笑逐颜开道：“原来真是汤和千总所荐,方才、本帅不过是略为试探一下——如今敌军近在咫尺,为防患于末然.本帅亦不得不妨啊！”

　　辞别郭子兴,两人一起回到汤和营帐,彼此叙旧一番,汤和自责道：“兄长今日初到,便遭受一场惊吓,还好是有惊无险,不然，汤和虽死，也难辞其咎.”

　　朱重八见汤和对刚才发生的事还心存余悸，劝慰汤和道：“鼎臣,方才只不过是虚惊一场，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我们此刻置身于濠州这座危城之中，却不知以后会经历怎么样的风雨?”

　　汤和以为朱重八初来乍到，对军中的环境一时还不太适应,遂鼓舞道：“重八兄，值此乱世之秋,天下英雄志士皆纷纷揭竿,以兄之才,正应策时而动,汤和虽不才,还小积军功职就千总,以兄长才能，胜吾何止十倍,他日必定会青云直上！”

　　朱重八听汤和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微微摇头叹道：“你我生逢乱世,像我们一样被官府、被地主逼的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又何止千万,若是一家人能够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谁又何必提着脑袋，冒死来造反朝廷,我所担忧的，并不是自己今后的前程,我只怕此时这濠州城处于内忧外患之间,若无万全之策……”

　　“会怎么样？”

　　汤和听朱重八莫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惊恐一沉，急急追问道。

　　“必军民俱焚.”

　　半晌……朱重八才语气沉重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汤和心中对朱重八的话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何朱重八才刚刚踏入濠州城，何以便会有如此惊人之语，遂神色凝重的不解问道：“重八兄,近日元军在城外驻营,虽然可视为外患,但又何来内忧呢?”

　　朱重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个方步，转身停在汤和面前，双目凝望着汤和，沉吟道：“鼎臣,众所周知,濠州城共有郭子兴、孙德崖、鲁勇贵、潘云亮和俞成五位元帅；末下山时，我便曾听闻几位元帅之间有所不睦，之前还未敢深信，此时到了这里，眼见城外朝廷大军已经压境,而今天在帅堂议事的，却只有郭元帅和他帐下的几位将军,而其他的四位元帅却不见踪影,据此可知,诸位元帅之间的隔阂，不可谓不深……此生死存亡之际,若几位元帅之间不能摒弃前嫌,还这样一意孤行的各自为战下去,只怕元军一旦开始攻城,便唯有一败涂地……”

　　汤和听着朱重八对濠州情势的分析,心中一阵惊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自已整日置身于这濠州城中，也末曾对眼前这形势思量的这般清楚,而他才刚刚到此……在这以前，他所熟识和佩服的朱重八只是严而有威,勇敢果断,而今……汤和不禁脱口赞道：“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与兄长不见数年,想不到眼光竟如此犀利,汤和真是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朱重八说的一点不错,此刻的濠州城的确是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从响应刘福通的红巾军起义之初,郭子兴就联合孙德崖、鲁勇贵、潘云亮、俞成五人一起攻占濠州,在占据濠州之后，郭子兴和以孙德崖为首的另外四人，在究竟谁当濠州元帅的事情上争的不可开交,郭子兴虽然实力较强，但孙德崖也有鲁勇贵、潘云亮和俞成三人相助，几方各不相让,几次都险些刀兵相见,幸得明教红巾军领袖之一的杜尊道出面调停,让五人并称节制元帅,此后才暂时稍安无事。

　　地主出身的郭子兴颇有钱财，在江湖中也略有结交,便心高气傲的自视甚高,看不惯孙德崖几人言行粗鲁,又目光短浅的凡事计较；而孙德崖和鲁永贵、潘云亮、俞成四人却渐渐抱成一团，也不屑与地主出身的郭子兴为伍,濠州城自此分为两派,双方猜疑不断，甚至相互防范。

　　“朝廷大军驻营在外,离城仅三十余里,情势可谓十万火急,依兄长看来,是否还有解救之道?”汤和一边说一边向朱重八问道。

　　朱重八看一眼汤和迫切的目光，丝毫没有犹豫的断然回道：“恐怕这唯一的解救之道，还非得几位元帅协力御敌不可——但愿几位元帅能深明利害,以大局为重,或许……还能挽救濠州于一二。”

　　汤和正待再问,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紧促的战鼓声,汤和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红色头巾,拉着朱元璋边走边戴道：“军鼓骤起,便是元帅集合队伍的军令.我们快一起前去看看。”

　　朱重八随汤和赶到校场,见偌大的场地中央，搭着一个点兵派将的帅台,帅台中央，高高矗着一杆“义”字大旗，鲜艳的旗帜迎风飘动，夹着沙沙的响音，煞是威武壮观。帅台左右两侧，对称的展列着一十八般武器和几面战鼓；随着鼓音，只见从各处军营不断赶到的将士，人人头戴红巾，手握钢刀的涌到校场中间，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列成方队,静候着元帅郭子兴的到来。

　　约摸半刻,只见郭子兴率着张天佑亦步亦趋的已经来到帅台，郭子兴站在台上，望着下面万余名追随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头戴红色方巾,人头赞动着如同九月的红叶铺满眼帘,鲜红的直觉耀眼,想着城外朝廷的大军已经兵临,不日即将有一场生死之战，心中情不自禁的一阵慷慨，也说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恐惧……

　　郭子兴深深舒口气,调整了一下纷乱的思绪,亮起嗓音，朝着帅台下的一众将士喊道：“兄弟们，蒙元无道,欺压异族，涂毒百姓,已致天怒人怨，我们为能有条活路，不得已揭竿而起；如今，朝廷派出大军，已兵临我们濠州城下,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郭子兴喊罢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的朝众人巡视一遍，突然提高了声调，热血沸腾道：“兄弟们,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

　　站在郭子兴身后的张天佑听郭子兴话音一落,立时便举起右手，展臂呼道：“杀……杀……杀……”

　　台上台下众人听他带头一喊，立刻跟着他的节奏，喊出震耳欲聋的“杀……杀……杀……”

　　见众将士和自己一样同仇敌忾，郭子兴心中稍稍感到一丝安慰，遂双手向前平推，示意众人停下,接着朗声道：“此次，朝廷丞相脱脱派彻里不花率军前来,不日必将攻城，所谓兵马末动,粮草先行,数日之前,我已派人到相邻几处镇上购得一些粮食……”

　　郭子兴说着看向前排候着的几位将军，对其中一个吩咐道：“陈泰陈将军,你久居此地,深悉此间路径,就烦劳你带一队人马，出城走这一趟。”

　　陈泰五短身材,肤色黝黑,满脸的络腮胡须,显得极为精壮.听元帅叫到自己,忙飞身跨步迈上帅台，正准备接过命令,却见郭子兴已经移步到自己跟前,郭子兴亲切的看着陈泰，语重心长道：“陈将军，元军一旦攻城,必内外隔绝,旷日持久之下,城中缺粮,必不战自败.你此趟干系重大,务必要将粮草安全的运回城内，万万不可大意疏忽。”

　　陈泰原是这濠州一带有名头的江湖人物，因遭事而被官府通缉，当年他潜逃之际，曾受过郭子兴的一些银两，并安排他到外地的朋友处暂避过一时风头，这陈泰虽说是个粗人，倒也算重情重义，他在外探听到郭子兴在濠州举事，便悄悄潜回濠州，归到郭子兴的麾下，成了郭子兴身边的一员猛将。

　　陈泰见元帅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委托于己,心中大受鼓舞,遂用手重重拍着结实的胸膛,洪声回道：“元帅放心,陈泰就是拼上了这条性命,也定把粮食安全的运回来,若不然,无须元帅下令,我自己就将这颗脑袋砍下来,给您当夜壶用。”

　　倘大校场上，气氛紧张的像一个极大的磁场，强烈的笼罩着每一个人，空气似乎已被凝固，沉重的令人透不过气，经陈泰指着自己的脑袋这么一逗,不觉都哈哈大笑起来，压抑的气氛也顿时缓和了许多，郭子兴转身返回帅台,朝着前排的其他几位的将领一一命令道：“罗威罗将军,你负责布置沿途哨探,紧紧盯住城外元军，只要他们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不得有误；秦海秦将军,你继续打造兵器；要多置刀枪弓箭,预备圆石滚木，以备守城御敌之用；孙举孙将军,你负责于城内选征青壮百姓,扩充军伍；刘常胜将军与唐冲将军则加紧训练军士，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准备与元军决一死战！”

　　郭子兴逐人吩咐完毕,听到众位将军一一响亮的高声领命,阴沉了半天的脸色才有了些许缓和,郭子兴扭过脸，对着陈泰又道：“陈将军，你这就去准备一下,今夜就带人出发.”

　　濠州城的夜晚,在朝廷大军来临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的宁静,寂廖的夜空中，一弯新月倒悬,几颗稀疏的星星，若明若暗的垂在四周,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几块灰暗的浮云慢慢向弯月飘去,让本来不太明朗的月光，瞬间显得更加暗淡,濠州的大街上，除了一队队来回不断巡逻的士兵和打更守夜的人外,每家每户都宅门深锁,只剩下偶尔的虫鸣声在空气中响动。

　　郭子兴的后堂内,张氏见郭子兴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愁眉不展的连连唉声叹气,就走近身前,忍不住问道：“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你慌成这样？”

　　郭子兴正为元军围城的事愁得不知所措，听到夫人来问，满脸沮丧的直起头，右手习惯性的伸到额下，轻捋一把还不是太长的胡须,皱起眉头叹道：“夫人呐，你有所不知,朝廷已派了十万大军来攻我们濠州,现在距城只三十余里,城中军民人心惶惶…这孙德崖几人也不知究竟做何打算,到现在也不派人过来商议个对策,真让老夫焦急不安啊！”

　　张氏虽然知道丈夫和孙德崖几人不和,但她整日深居简出，经常一个人在后堂念佛诵经，还不知道元军已近在咫尺,听郭子兴的语气,烦躁中透着无限紧张，心中道了声“阿弥陀佛！”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忙仰起脸向郭子兴问道：“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呢？”

　　郭子兴的第一位夫人蔡氏早些年因病故去，也未留下子嗣，郭子兴后来便又纳张氏做了正房，张氏机巧玲珑，又连续为郭子兴生了两子一女，深得郭子兴的宠爱,郭子兴见她听到消息后便神情慌张,脸色也吓得有些的苍白，遂勉强一笑道：“夫人莫慌,我明早就传令下去，在全军中选拔勇武之士,濠州一旦势危,老夫就派人护送你和孩子们突围出去.”

　　“老爷,你呢？”

　　张氏听丈夫说只将自己和孩子们送出，对他自己的出路却一点都不提及，知道这次情形定然是凶多吉少，不由两眼噙泪问道。

　　郭子兴看着满脸恐慌的张氏，想到她陪伴自己多年，数日后便会生离死别，心中感到一阵不舍，却又无奈叹道：“老夫身为这濠州的义军元帅,自然要率领将士们浴血奋战,保卫此城,誓死与元军周旋到底.”

　　郭子兴瞧见张氏低着头已经泪珠如雨，忙换了个口吻，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敌军虽众，也未必一定能够得逞，若是这濠州城能侥幸保全,老夫再派人接回你们母子.”

　　“不……不……不……不管老爷在哪,是安全还是危险,妾身都要留在老爷身边,永不分开。”张氏说着终于忍不下去，失声的啜泣起来.郭子兴双手将张氏紧紧拥入怀中，任她倚在胸前哭泣,自已也含泪望着窗外深暗的夜空,半晌、不言不语……

　　约摸四更时分,夜色还在朦胧之中,湿冷的空气凝结成无数的小露珠,悬挂在野外的枝叶上,陈泰一行共五百余人,载着一车车从城外筹购的千余石粮食，正趟露踏草的匆匆沿路回赶，一行人刚走到赵家岭处，便看见陈泰派出去探路的哨兵慌张折回，魂魄丧失般的向众人慌叫了一声：“有官军！”

　　一声尖叫,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是幽静的天空陡然炸起一声响雷,让这正在匆忙赶路的队伍，瞬时都止住了脚步，所有人都变得不知所措，惊恐万分的屏住呼吸,犹如瞬间置身于旷野幽谷一般静寂……只略片刻,人群中又突然蚤动起来，不断慌张的议论道：“这可怎么办,天一放亮，我们就全完了。”

　　“要不就和他们拼了？”

　　“拼了？你拼得过吗？你看看我们一共才多少人,还又是车又是粮的,硬拼还不是找死！”

　　陈泰没料到竟会在这里遇上元军，瞬间也慌了神，只待派出的另外几名哨兵陆续赶回，众人这才探查清楚，原来前面的一队元军仅有百十余人,陈泰听到前方敌军人数不多，心里终于稍稍缓过神来,看到天色即将放亮,陈泰忙压低着声音对众人道：“兄弟们,前边这队鞑子挡了我们的归路,看来冤家路窄，今夜、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是男儿好汉的，等会都随我一起冲出去拼死杀敌.”

　　朱重八围在陈泰身侧，见他话音刚落，便要立刻率军冲出撕杀，更来不及多做考虑，急忙伸手扯住陈泰的衣角，从容禀道：“将军稍等——”

　　陈泰被郭子兴委以运粮重任，白天还当着元帅和所有将士们夸下海口，原以为这次行动，顺顺利利的便会完成，未料在此处竟突然碰上了官军，陈泰当时已惊的不知所措，好在又经打探，才知官军人数不多，这才壮着胆子要率人杀出一条生路，此刻突然看到有人敢拉扯自已，陈泰回头一看，认出了正是今天才刚来投军的和尚朱重八，顿时怒从心上起，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盯着朱重八骂道：“你他娘的秃和尚，竟敢扯老子的后腿，看你今天在元帅面前还有几分豪气,才让你跟来,怎么？真碰上了官军，就他娘的给老子吓破了胆,瞧瞧你那熊样,你要是害怕，就给老子滚的远远的,再不放手，老子就先砍了你.”陈泰一股脑骂完，顺手抡起钢刀，朝朱重八的头顶虚砍下去。

　　朱重八并末慌乱，待陈泰刚一骂完，便趁时进言道：“将军请听属下一言,若说的毫无道理，您再砍了小的不迟——此处距元军大营至多十里,若贸然出战，定不能将其全歼，彼若逃走一人一骑，不出半个时辰，元军大队人马即可驰援而至，大伙纵然能全身而退，但这百余车的粮食，却是如何也不能运回濠州了。”

　　朱重八伸手指向一车车装的满满的粮食，再望一眼陈泰，见他已然拿开了横在自己头顶的钢刀，不再吭声，知是听进了自己的话，遂换了个口气，镇定自若的继续道：“将军，即然前处元军不足百人,而我们又数倍于敌,将军何不分一队人马，悄悄绕至元军背后，先切断其归路，然后再率弟兄们从一起杀出，必能全歼此敌。”

　　陈泰见这朱重八方才扯住自己，原以为他是被吓的怕了，此刻听他这么一分析，觉得还真是大有道理，幸亏自己刚才这一刀没有砍下去，不然今晚还真要酿成大祸，想到今晚无意将他带来，还真是对了，陈泰脸上一喜，呵呵笑道：“你这和尚还真她娘的行啊，老子还真选对了人，兄弟们，都听到了吧，一切按朱重八的计划行事。”

　　辰时，陈泰率着队伍，押护着百余车的粮食，终于安然的返回到濠州城中，郭子兴和一干将士见到陈泰等人混身沾着血迹，深感疑惑向陈泰问道：“陈将军,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泰想到和城外这一队元军的遭遇，几乎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干脆利落的全部解决，想到刚才这一仗实在是大快人心，一路上早已骄傲的如英雄自居，听到元帅询问，陈泰更是沾沾自喜，遂红光满面的双手上下比划着，讲起是如何遇到元军……如何设计分兵包围……最后又如何将这伙元军一个不留的全部斩杀……听的众人心头是一阵紧张接着一阵兴奋。

　　郭子兴一边听一边喜不自胜的笑逐颜开，不禁对陈泰大加赞道：“陈将军勇武之中亦能用谋,先给了这城外的元军们一个下马威,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濠州义军的厉害！”

　　陈泰自知元帅十分了解自己并不是善于谋划之人，当着元帅等人的面，也不好独自揽功,遂不好意思的伸手挠挠头顶,吞吞吐吐又道：“回元帅,此事也并非……并非全是我陈泰一个人的功劳,还有……还有和尚朱重八出的主意,众兄弟一起用命,才获得小小胜利。”

　　“朱重八？就是昨天那个刚来的和尚？”郭子兴心中大感意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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