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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肋


  “你叫什么名字?”

  “尚飞鸽!”

  弘普看看中年人,摇头道:“你这名字没起好,这鸽子遇到老鹰可不就是只有被吃的份儿?”

  中年人尚飞鸽的脸僵了僵。

  “额娘说自然界是存在生物链的,像这样鹰吃鸽,鸽吃虫,虫吃草,草吃土,土吃鹰,嗯我真聪明,这也是个食物链,对吧,额娘?”

  玉儿闻声转过头,“没错。”

  弘普看看尚飞鸽,“你真背运,遇到自己的天敌。”

  尚飞鸽欲哭无泪,他的天敌不是那天上飞的鹰,他的天敌是这怪异的一家子!

  “额娘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你吃的那粒药呢,有一个功效,吃下去后,百毒不侵!”

  尚飞鸽呆了呆,这不是控制他的毒药吗?怎么听着是灵丹妙药?他还想着回师门后想法子解毒呢!只是,这一家子也不是傻子呀,怎么会给他这样的好处?

  “这是我和你说的好处。”弘普看着尚飞鸽有些呆滞的神情,不怀好意地笑道:“副作用是,一月不服,百病生!”

  尚飞鸽想,生病?谁不生病?生病去找大夫呗!

  “一般的病,找大夫也能治,这个,却不行。嗯,我想想,额娘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弘普望着澄澈的蓝天仔细回忆额娘当初的话:“人,其实都是生活在有菌的环境里的,人自身也产生了抵抗有害菌的有益菌。健康,就是有害菌与有益菌达到平衡。如果人生活在无菌的环境里,身上不会产生抗菌,再把他放到有菌环境,他就活不成了。嗯,没错,就是这样。”弘普看看尚飞鸽,“这药呢,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处于无菌环境的药,任何毒素都会被他中和,不过,如果停止服用,这个人会很痛苦,就像没穿衣服的人站在寒冬的大雪、也像在六月的骄阳里,或者赤身躺在刀尖上,嗯,你可以自己去想,不服药的后果,只会比我说的更难受。”

  弘普看看尚飞鸽,“这个不急,你有时间体验的,嗯,额娘说,第一次服用,三天后不接着服第二粒,就会有切身的体验。”

  尚飞鸽对于这位小少爷说的话听的不太懂。可是,意思还是明白的。不过,他却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药。

  “行了,咱们现在来说说你师门的情况吧,我现在也不问太多,只问你,你师门目前接的都是些什么活儿?”没见识过药效,对方未必会死心,额娘说,人都有侥幸的心理,且让他吃点儿苦头再说,谁让他把自己绑架出来了呢,就当是小惩吧。

  尚飞鸽收回心神:“绑架、勒索、杀人、放火,给钱,就办事儿。”

  弘普嫌弃地看了尚飞鸽一眼:“没品!你们就是一帮社会的渣滓,国家的毒瘤,你们是应该被清扫的一群人。”嗯,额娘这话他终于用上了,说起来,真畅快,像阿玛训那帮侍卫一样威风。

  尚飞鸽脸红道:“生意不太好,日子越来越难了。你们这件还是我们接的最大的任务呢。”

  弘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收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你们生意做了多少年了?”

  “五年!”

  弘普险险稳住摇晃的身子。

  “你们以前做什么的?”

  “开武馆授徒。”

  “现在怎么不接着做?”

  “武馆被撤了,说我们的武馆用地没地契。”

  “怎么会没地契?”

  “地契被偷了。”

  弘普扶额:“你们连自己的地契都保不住?还被小偷偷了?官府不是有记录?”这样没用的人,他居然收了做手下?是不是太轻率了?

  “官府的已经被改了,成了无主之地,我们的武馆就成了不经许可自己私建的了。”

  弘普看着表情木然的尚飞鸽,“是谁要赶你们?是另一个武馆,还是你们得罪了权贵?”

  尚飞鸽赞叹地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馆主救了个被县太爷儿子看中的贫家孩子,另一个武馆借机与知县勾结,把我们赶了出来。”

  “你们门派没走走关系,疏通一下?”

  尚飞鸽脸红了红:“派里人一气之下,把县太爷的儿子弄残了……”

  也就是说,以武犯禁伤了父母官的儿子,被赶出了自己家。

  “伤人的人呢?没交给知县?”

  “那个师侄我们让他逃了,交出去,肯定活不了,县太爷就一个独子……”

  “你说你逃了许多次,是被知县的人追的?”

  “是,武馆与知县派出许多人手追捕,我们逃了许久,逃到京城才安全了。可到了京城生活也不易,只能住在破庙到码头做苦力,苦力也有帮派,没办法,在庙前挂了个告示,说什么都做,这才把日子过了下来。”

  弘普开始头痛,他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昨天看你很老辣嘛,没像你说的那么没用呀,让我以为你们是个传承很久的门派。”

  “是,没错,我们是传承了很久,只是,现在做的活计有些不敢去见去世的祖师爷。”

  “你们可以接着开武馆啊。”

  “我们没有路引,在京城,现在都是黑户。这些年大家吃了不少亏,都变得聪明一些了。以前,帮人做了事,还拿不着钱……”

  “你不是说你们杀人放火还绑架勒索,怎么还能过得这么惨?”在京城,随便绑一个富户,也不会沦落到住破庙吧。

  “最开始,立了招牌,官府很快来人围了我们,问我们做什么行当,我们说什么都做,正说着话,有个衙役得了急症突然倒了下去,有个同门就说,如果给咱们每个人买个馒头,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最近的医馆……最后衙役见我们救了人,帮我们在京里找了个房子,立了块牌子叫杂务社,就是什么都做的意思。”

  弘普都不用问了,肯定最后人家衙役就走走过场了事。阿玛说,外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估计那当差的见怪不怪了。

  “你们收徒怎么没收几个聪明的?”

  尚飞鸽沉默半晌:“最开始都很聪明……”后来用了药,人就有些憨直。

  弘普已经不想听了,几步跑到自己额娘身边,扑到她怀里,委屈地喊:“额娘——”

  难得儿子撒娇,玉儿抱着狠狠亲了好几下。

  “儿子,怎么啦?被打击了?”

  弘普把头埋在额娘怀里,郁闷坏了:“额娘,我本来以为是什么传承久远的杀手门派的,谁知道是一帮苦力。”

  玉儿偷笑:“儿子,你汗玛法能让一个传承久远,拿着人命换钱、以杀人为业的杀手门派在京里落户吗?儿子,你只顾着想额娘说的故事,忘了京城是首善之地了?”

  雅尔哈齐难得见这个素来沉静聪明的儿子犯傻,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唉呀,这个把柄,可以用一辈子呀!

  拍拍儿子的头,玉儿道:“额娘说的好些是故事,说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了,不能当真的?”

  弘普埋着头不好意思出来:“可是,昨儿的一切,太像额娘说的故事了,就当真了。”

  “夫,夫人,我们门派真的传承久远。”

  玉儿抬头看看那人,笑道:“什么时候创立的?”

  “元朝末年。”

  玉儿睁大眼,没想到还真有几百年了。

  “你们门派最初是做什么的?”

  尚飞鸽有些拘谨道:“护院。”

  “你先前想着把我儿子拐走?”

  “小少爷根骨罕见,习我派的功夫事半功倍。”

  “功倍?跟你似的?”那也太逊了,连自己丈夫也打不过。

  尚飞鸽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虽是门派长老,其实是功夫最差的。”

  玉儿有了兴趣了:“门派长老不应该是功夫最好的?”

  尚飞鸽搓搓手:“门派里功夫好的,性子都憨,不适合出这个任务,因为要求是给你们找麻烦,让你们在怀柔住不下去,不是打架,所以,就我来了。”

  玉儿挑眉,看看丈夫。

  雅尔哈齐眯眼,“京里还是开了赌局,知道咱们来怀柔的人,并不只皇子宗室。”

  这样的话,就不好找了。那但凡赌他们输的,都有嫌疑,当然,八阿哥一家一样可疑,不过,这样的手段,倒不太像他的手笔,他这些年,越发老辣了——也说不准,如果没有妻子的灵觉,这中年人一逃,可全没线索可查!如果没有那一雕一虎,这人在山里住多久,他们也未必能找出来,昨儿不是险些被他逃了?……

  弘普从额娘怀里抬起头:“完成任务后,你们怎么拿钱?”

  尚飞鸽道:“银子一早给了,本是只需先付一半,这次,那人直接都付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一挥手:“行了,你去捉那个褚顺,我们被你耽搁了这许多功夫,没那心情玩儿了。”

  尚飞鸽摸摸脑后,转身就走,玉儿看着他的背影直乐,那一下,敲得不轻,这会还头痛呢吧。让你绑我儿子,让你吓我,还把弘晖吓得直哭。

  “额娘,这个尚飞鸽不是个好人。”把自己说得很可怜,不过,额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最开始不就是因为伤了人?哼,以后他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玉儿点头:“嗯,如果是好人,也干不出昨儿那样的事儿来。”

  “不过,也没坏到底儿。听他说的,也没杀过人。”如果坏透了,他就不要了。

  “儿子,你打算用他们做什么?”

  弘普皱着小眉头:“,还是个烫手山芋。”

  雅尔哈齐觉得今天的儿子才有点儿小孩子样,摸摸儿子的头:“儿子,在别人,那是烫手,到了咱们手里,能是多大个事儿?就算养了没事儿逗着玩儿,也没关系的。”

  弘普听了阿玛这话,眼睛一下亮了。

  “阿玛,真的没事儿吗?”

  雅尔哈齐被儿子的眼光看得颇自得,一拍胸膛:“儿子,咱是什么人家,不用在意,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弘普眼睛越来越亮:“阿玛,儿子要建个杀手门派。”

  雅尔哈齐僵了一下,扯扯嘴角:“儿子,那有什么好玩儿的?”

  弘普闪着眼:“阿玛,那个很酷!”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酷?又是她的话吧?

  玉儿有些心虚,她就是没事儿的时候说了几个故事,然后一不小心表现得有点儿小兴奋,谁知道就被儿子记在心里了!

  看着妻子躲闪的目光,看着儿子难得全心信赖的眼神,雅尔哈齐头皮一硬:“行,儿子要建就建,不过,儿子,你要不要和你汗玛法说一下?”报备一下吧,免得皇上多心。反正是给儿子玩儿的,想来皇上最多也就一笑了之。

  “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又道:“儿子,和你汗玛法说的时候,不要带出你额娘来,知道不?”

  弘普看看阿玛:“儿子又不傻。”要是汗玛法知道额娘和儿女说这些故事,肯定说额娘教坏儿女,本来他以前就担心自己与妹妹被额娘带偏了心思,现在要知道了,肯定会骂额娘。

  一家人说着闲话,又歇了一阵儿,这才起身往回走,可雅尔哈齐又犯难了。妻子身娇体弱的,不能一起和他赶路,儿子人小腿短,也不能靠着腿走回去,怎么办?

  玉儿装着没看到丈夫的为难,把儿子往丈夫怀里一放,自己爬上丈夫的背,抱着丈夫的脖子,双腿一绕,盘住了丈夫的腰。

  “好了,快点儿回去,弘晖和几个儿女还在营地里害怕呢。”

  雅尔哈齐有些僵硬地抱着儿子,嘴里嘀咕一句:抱孙不抱子。最后到底还是胸前抱一个,背后背一个站起身。

  玉儿在背后冲丈夫怀里的儿子偷笑,弘普第一次坐到阿玛怀里,看到额娘的笑,有些脸红,不过,阿玛的胳膊真有力气,真稳当,他一点儿不担心掉下去,阿玛的胸膛也很厚实,像额娘说的,很有安全感。弘普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得玉儿哈得不行,伸头亲亲了儿子的小脸儿。

  雅尔哈齐一手把儿子往怀里又揽了揽,一手托着妻子的小屁股,余光瞥到妻儿快乐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看着前方的路迈开了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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