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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弘普 一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这样的喜事里,不论什么人,那必然是喜意盈心的。弘普也不例外,他那素日学得跟自己四堂伯相似的面瘫脸在人生最重要的成婚日里也难免带上了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又有难了的遗憾——在他一生唯一一次娶嫡妻的重要人生时刻,额娘,仍然沉睡着。

  看着大哥脸上的笑意变淡,看着大哥眼中几不为人知的一抹忧郁以及情不自禁看向殿门方向的目光,多年兄弟的弘芝很容易猜到:大哥在想额娘了。

  弘芝不着痕迹接过那位与大哥言笑的宗室的话头,手肘轻轻碰了碰大哥,看着大哥很快收回心神,与宗室举杯相碰,继而一饮而尽,毫不失礼,弘芝呼出一口气,陪着大哥继续忙碌,一边忙,一边暗自打定了主意,他的婚礼一定要等到额娘醒了才办,反正,大哥成婚了,忠勇郡王府的传承不用担心了不是。

  皇子宗室子弟的婚宴,规矩排场都有定制,也许不是最豪奢的,但礼节庄严隆重,一举手一抬脚,一坐一站都按制而来,每行每程也皆有礼部官员安排,不须他们费心,他们要做的,只需按着既定的章程行动就成了,这些,对于他们这些从小把礼仪刻进了骨子里的人来说,弘普表示并未因繁琐而生厌烦,他们是站在大清帝国最顶端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们是统摄华夏的一群人,平日里衣必精美,物必丰盛,人必礼学,国必利益,君臣必称吾国吾民,此是谓真正的华夏。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是额娘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弘普记得很清楚,而每当说起华夏二字时,额娘也总是又骄傲又自豪,额娘说,作为后世子孙,当努力扬华夏之威名,彰显大国的威仪与风范,平日以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面对外邦要不失仪,更不能无威,无仪不足以让人心生向往,无威不足以摄服周边各国……

  等到终于进了洞房,用喜秤挑开新婚妻子的盖头时,已有几分醉意的弘普又想起额娘说起她当日的大婚时,总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进了洞房了,此前因着恍惚,婚嫁的过程居然是如在梦中且如提线木偶一般全不由已。为着额娘说过的新嫁娘的惶恐,弘普看着妻子的目光不免带上了一丝爱怜,而这样柔软的目光,被抬目望来的那拉氏看在眼中,之后便不免又喜又羞,红了双靥,颤动着双睫垂下了目光。

  额娘说:结发之妻,当尊而重之,喜而怜之;夫妻结发,应共富贵,同患难,互相扶持着走过人生百年春秋。弘普打小看着阿玛额娘恩恩爱爱,自也期盼着自己与妻子能如父母一样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一夜交颈,辗转缠绵,第二日,重规矩又极度自制的弘普在妻子的服侍下穿妥衣服,回身轻扶着娇软的妻子,柔声问道:“可还好?”

  那拉氏羞红了脸,又有些忐忑,嗔一眼俊朗又体贴的夫君:“爷——”

  弘普轻笑,想起额娘说过,到了夫家,新嫁娘会害怕处理不好与夫家众人的关系而心生不安,因此开声安抚道:“在忠勇郡王府,阿玛没有小妾通房,故而没有后院争风,勾心斗角;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全是额娘所出,因此,王府内没有兄弟争斗,人事倾轧;妹妹与弟弟们平日虽有淘气,却都是极懂事知礼的,作为长嫂,你只要真心关爱,他们自也会回你真心的敬重。阿玛在外虽有强横的名声,其实也很慈爱……”说到这儿,弘普的嘴角抽了抽,看着妻子眼中掩不住的担忧胆怯,弘普举目望天,有什么法子,满京城估计就没多少人见着阿玛不气短的,连最是桀傲的九堂叔十堂叔也不敢冲着阿玛大小声,更别说别的宗室子弟朝廷官员了。

  弘普整了整脸色:“不用忧心。”

  见妻子也收拾打理妥当,弘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领着新婚的妻子走到阿玛与额娘的寝殿之外,在小太监的通报声中,走了进去。

  弘普看着靠在阿玛身上闭目酣睡的额娘,心里泛上难言的酸苦,只是到底记得今日不同,按下满腹委屈,带着新婚妻子,跪倒在阿玛与额娘的跟前:“额娘,儿子成婚了,带着妻子给您磕头。”

  那拉氏跟着夫君行礼如仪,听着上方传来公公似欣慰似遗憾似期盼似失望似喜又似悲的叹息:“普儿,你与儿媳起来吧,茶也敬了,你额娘该休息了。”

  “是。”

  在给弟妹们敬茶相见过后,弘普领着妻子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了又一次失望的阿玛。阿玛盼着在这样的日子里额娘能醒了,可是,额娘还是睡得不理世事。

  “大哥。”惠容与弘普同时开声,叫住心神有些不属的大哥。

  弘普听到弟妹的呼声,压下心里与父亲同样的失落,回头看着妹妹与四个弟弟。

  “老五,你身子弱,先和你四哥回房吧。”

  弘宝恋恋地看看大哥,又看看站在大哥身畔的大嫂,乖乖地在自家四哥的陪伴下转身走了。他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不添乱。

  “老二,有事?”

  弘芝大拇指蹭了蹭下巴,笑道:“你和嫂子新婚,原该让你松快松快,只是,这府里府外的事儿……”

  弘普回头看一眼妻子,“府里的事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那拉氏又高兴又有些不安:“爷,这原是妾身应尽的本份。”

  弘普点头,但凡嫁入夫家的新媳妇们都想着早日尽掌内院管理大权,想来,妻子也不例外吧。

  “你只管按章程行事就成。”

  那拉氏蹲身一礼,看着丈夫领着两个大了的兄弟去了书房,想着自己这几年来被丈夫遣来的人诸般教导今日便要看成果,咬了咬牙,转身领着人跟着笑得温和的小姑子走了,小姑子很快也要大婚,她得在小姑子出嫁前接手王府事务。

  书房里,弘英看着两个哥哥都低头忙事儿,吭哧半天,“大哥,你怎么不让嬷嬷们帮帮大嫂?”

  弘普看一眼弘英,“这几年,为着怕她自幼丧母,在家里受的教导不够,我不是遣了许多人去?她学了几年,在那拉家也把自己的小院管理得妥妥的,如今不过是管的人事多一些罢了,无妨。”

  弘芝放下手上的案卷,笑道:“三弟,你还是赶紧处理手上的事儿吧,别想偷懒。”

  弘英心虚地咋乎:“二哥,我哪有偷懒。”

  弘芝觑一眼这个同胎兄弟:“你别忘了,咱俩在额娘肚子里一起住了十个月,你心里转什么念头,我再知道不过的了。”

  弘英哼道:“我在这府里还住了十几年呢。”

  弘普唇角轻翘,打断两个偷懒弟弟的斗嘴:“昨儿趁着婚宴刺探的,问出是谁的人了?”

  弘芝冷哼道:“去年阿玛不是借故狠踹了裕亲王的大儿子一脚?那小子遣来的。”

  弘英不屑道:“没眼色的东西,他当自己真是个玩意儿呢,敢话里话外影射额娘,挨那一脚纯属活该,阿玛那会儿下脚就不该留情,怎么没废了他,大哥,他现在还敢来打探额娘的事儿,咱不能留手了。”

  弘普眯了眯眼:“不过一个看不清楚时势的呆子,原也没把他看在眼里,没想到他倒还记恨上了,被人拿了当枪使也不知道的东西,着实蠢得很。”

  弘英点头:“明知阿玛得汗玛法看重,明知阿玛的性情,他偏要摸摸老虎屁股,可不就是个蠢的。”

  弘普一挥手:“这种东西,居然还有精神把心思动到我们府里,我看就不能让他太闲,老二,给他后院的那些女人支支招,搅搅风,女人们不争风吃醋,他的日子必然平淡无味得很,咱们得让他过得精彩点儿;再提供点儿药,让那个蠢货还是把精神花到美人们身上去吧。”

  弘芝坏笑道:“他新纳的小妾,是个包衣,貌美心大,想来能重金购得查不出的助/情/之药以固宠争位,必是极喜欢的。”

  弘芝话一落音,三兄弟一起笑了起来。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因为是新婚,弘普在处理外事之余,不免又花了些心力在府内的事务上面,只是,看着妻子急急在府里安插人手,弘普虽也理解,却有些说不出来由的失望,不过,想想额娘说的潜移默化四字,弘普松开眉头,罢了,只要没外心,就由着她吧,至少她没敢动额娘院子里的人,兄弟们身边的人也没动,至于府里一些钱权要害位置,不过都是奴才,放谁不是放呢。

  看着妻子在府里站稳脚跟,看着妻子很有眼色地知道府里重中之重是额娘,看着妻子使着小心眼儿拐弯抹角地探测着自己的心,妻子虽也算有些手段,只是,在他的眼里,那些手段却都无所遁形,看着妻子在小计谋得逞后的得意,看她在得知自己确实不会纳妾时的喜出望外,看她在得知陪嫁出错后辗转反侧既而壮士断腕……如此种种,一路看下来,弘普觉得,这婚后的日子,虽没有父母的甜蜜,却自有一种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意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妻子一点一点渗入他的生活,弘普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她,让妻子知道王府里不同于别人家之处,只是,因为操心过甚,却止不住的疲惫,每在累得睡不着时,弘普总会跑到自家额娘身边,看着额娘十年不变的睡容出神,继而趴在自家额娘的炕上不知不觉沉入黑甜乡——在额娘身边、唯有在额娘身边,他才能这样舒适安然,无梦酣睡。

  这些年,在额娘那儿,弘普时不时遇到几个弟弟和妹妹,不过,大家也都相视一笑,继而或拉着额娘的手,或枕在额娘的被子上闭眼休憩,大家都不说话,却觉宁谧幸福,对于两个小弟弟总仗着年幼爬到额娘被窝的行为,几个大的都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怜爱,弘吉弘宝虽也被额娘养到一岁,可他们记事晚,幼年与额娘相处的事全不记得,等他们记事时,额娘便一直在睡,这么些年,却是连额娘的声音也没听到的。

  至于阿玛因着他们打扰他与额娘独处而生的怒气,弘普表示很无辜,他们也不想呀,可是,这做儿女的想额娘,这是天性吧,阿玛肯定能理解的。

  雅尔哈齐对于几个儿女时不时借寅夜潜入的行为深恶痛绝,好吧,女儿是天性,恋母也便罢了,几个儿子自己不是打小就教他们男儿就当有铮铮铁骨,应该独立坚强,怎么一个两个的却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什么额娘肯定也想他们,所以他们睡不着就过来陪额娘……

  雅尔哈齐咬牙,什么额娘想他们了,明明是几个小崽子自己想额娘了。

  只是,看着儿女们坐在炕前的椅子上趴在炕上一会儿便睡得香甜的模样,雅尔哈齐是又生气又心疼,真真是百味杂陈,只能叹息着轻手轻脚把儿女们搬上炕,再给他们盖上被子,一边庆幸着,好在炕大呀。

  想着以前一家子坐在炕上幸福欢笑的场景,雅尔哈齐的心习惯性地一悸,继而一阵疼痛,最后苦笑着摸摸妻子的脸:玉儿,你什么时候才醒呀?

  额娘,你什么时候才醒呀?

  每天,弘普在给自己额娘请安时都在心里这样问,弘普知道,妹妹和弟弟们必然也都在心底这样问。

  终于得着额娘醒来的消息时,弘普如置身梦中,更是险些跌落马下,好在多年历炼起了作用,在那样意动神摇的时刻,弘普仍然记得自己的身份,着人去朝堂告假,着人去叫出嫁的妹妹与在皇宫里上课的弟弟,之后,便再也顾不得了,打马便出城而去。

  额娘,你醒了吗?

  额娘,你睡了十年,醒来可一切安好?

  额娘,儿子这十年好累!

  额娘,儿子这十年好苦。

  额娘,你再不醒,儿子真不知还能撑多久。

  额娘,十年了,人事变化,你见着了会不会伤心?

  额娘,十年了,儿子长成了大人,娶了妻,你还能认出儿子吗?

  额娘,五弟中毒了,儿子无能,没护好他。

  额娘,阿玛这十年没碰过别的女人,你以后,是不是就放心了……

  …………

  急速奔驰的马蹄,快不过擂鼓一般的心跳,时间的流逝从没这么慢,出京的路,从没这么远,那路畔闻声张望的人群呦,我的额娘醒了,你们的额娘,都好吗?

  弘普在马上起伏,眼眶却已濡湿,天下的儿女,谁不祈盼母亲的宠爱,天下的儿女,谁能忍受慈母长年昏睡,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曾经得到多少爱,后来的失落与伤痛便有多深,十年期盼,一朝成真,其情之切,其意之急,其心之惶乱,都是弘普二十年的生命未经历过的激烈冲击。

  当见到那熟悉的容颜长年闭合的双目中不容错认的怜爱,看着那每一寸纹理,每一分柔软,每一点温热都被他们铭刻在心间的手抬起,向他们伸出,弘普忘了一切,只如初降生时,哇一声嚎哭出声;此时,没有规矩,没有礼仪,没有规范;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委屈辛酸满腹的儿子。

  额娘,你怎么能一睡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想了你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这么伤心;额娘,你怎么会让儿子这样委屈;额娘,你缺席了儿子十年的光阴,要如何赔偿?……

  没有道理可讲,面对终于醒来的额娘,弘普的任性全都跑了出来,不管,不管,额娘欠了十年母爱,额娘得加倍补偿。

  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痛哭,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畅然,这是三兄弟生命中至今为止最身心舒畅的一天。

  坐在地上,仪态全无的三兄弟靠在自家额娘身上,听着额娘声声询问,感受着额娘温暖的手在他们头上身上轻抚,如同他们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同,这十年间隔,从不曾存在。

  十年,他们长成了,变化巨大,可是,额娘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陌生,没有一丝生涩或不自然,仿佛他们变化巨大的身体只是一件衣服,他们的额娘从来不以衣冠取人,透过这“衣服”,额娘看到的,从来都是他们的灵魂。

  这份认知,让三兄弟那样幸福,那样甜蜜,那样酣然。只有额娘,唯有额娘,无论多远,都能一下谮别出她的儿子。弘芝弘英想着四岁那年的历险,想着后来知道的八堂叔他们混淆视听的拿着相似的孩童想引开额娘的行为,想着额娘在阿玛的陪伴下,在京城里绕内城一周所做的寻找,那时,额娘依靠的,便是她对儿子们气息的铭记。

  傻笑着,看着同样傻乎乎的兄弟与阿玛,三兄弟只觉得,人生如此,便是圆满。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没额娘的孩子,是根草。想着这十年来被自家阿玛当草的日子,想着这十年没有母亲关心疼爱的日子,想着这十年因为没有额娘关照受的诸多委屈指责,三对双胞胎六个孩子在心里刻下了他们一生的行事准则:一切,以额娘为中心。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额娘醒了,一家子的身体有人照管了;额娘醒了,一家子的心灵有人看顾了;额娘醒了,家,才终于又像是个家了。

  弘普幸福得像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他知道,阿玛与弟弟妹妹与他有着同样的幸福,因为忠勇郡王府的主子个个脸上带笑,奴才们也觉着似乎连王府上空的空气都变得轻快了。

  不久,弘宝的毒彻底清除了,又不久,毒害弘宝的继福晋病重垂死,一家子人都回到了庄亲王府侍疾。

  弘普站在庄亲王府自己所居的院子里,抬头望天,唇角是冷冷的笑意,这,便是天理昭彰,这便是善恶到头终于报,这便是对他的家人下手的结果,他是晚辈,不会直接下手,可是,借着一些手段把一些情报递到玛法手上,却也是孝道不是,他们一家子,真的什么不该做的都不曾做。

  弘吉弘宝进了自家大哥的院子,看见的便是负手望天的弘普唇角冰冷的笑,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继而恭声问好。

  弘普收回目光,看一眼肃手立在身畔的两个弟弟。

  “四弟,五弟,你们记住了,这世上,只有阿玛额娘并四个兄长姐姐,你们才可以性命相托,余者,皆不足信。”

  弘吉弘宝看着大哥狠厉深沉的目光,狠狠一咬牙,湿着眼眶应道:“弟弟记住了。”

  曾经,大哥让他们远离继玛嬷,他们年幼不知事,不曾听,结果,两兄弟差点连命都丢了。弘吉当日因着疼爱弟弟,把好点心让给弘宝,弘宝一人便中了两人的毒,这些年,弘宝自己日夜受着毒害之苦,日日相伴的弘吉对于弟弟受的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是日夜被愧疚折磨真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如此,对于大哥这样郑重的叮嘱,又怎敢再不听。

  弘宝低下头:“大哥,都是我和四哥的错。”

  弘吉也低下头:“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弘普看一眼两个弟弟,唇角翘了翘:“到底是我这个长兄不曾看顾好你们,被人钻了空子,只是,现在你们也大了,也该多了解人心,学会保护自己,打击敌人,这些日子,你们先看些先前处理过的案卷吧,有不懂的,多问你们二哥三哥。”

  弘吉弘宝躬身应道:“是。”

  弘普打眼角瞄一眼两个弟弟,两个臭小子,成日家仗着年幼争宠,哼,给你们找些事儿,看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占着额娘。

  两只年幼无知的小白兔就这样被他们的长兄算计了还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感念着他们大哥的兄弟之情。

  弘普点头:“你们现在去找你们二哥三哥吧。”

  两小乖乖地出了他们大哥的院门,却不知院里的某人看他们走了,转身进了房,拿了一本儿画册便出了门。四个弟弟都绊住了,再找个什么由子把阿玛也解决了,今儿额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弘普边走边想,阿玛脑子是没他活,可若是阿玛仗着身份耍横要收拾他,他也没辙,因此,得找一个让阿玛找不出漏洞的法子才成。高智商是用来干嘛的,自然是用来抢额娘,眯着眼翘着唇角的弘普,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弘普的脑子确实好用,只是,一个法子用久了,必然会被看穿了,几个弟弟很快发现,最近大哥经常不见人影,而当他们去看额娘时,听到额娘提大哥的次数却增加了,弘吉弘宝还没发现什么,可十年前便总与自家哥哥姐姐争宠的弘芝弘英却很快发现了端倪,在一次埋伏后,两兄弟发现,大哥果然在安排他们教导两个弟弟时或抱着画册或带着一个记事本跑去找额娘,又每次总在他们去给额娘请安时离开,之后又装着与他们一般去请安。

  太,太,太狡猾了!

  弘芝弘英恨得直咬牙,不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本来额娘就很偏心大哥了,以后再这么下去,他们在额娘心里哪还有一丝儿份量。只怕再这么下去,以后额娘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大哥了,以前姐姐是女子,他们忍也就忍了,可大哥也学得跟大姐似的,这哪儿能成……弘芝弘英长年相处,最是心灵相通的,此时,一对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得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要斗赢大哥,唯一能用的还只能是阿玛,他们得让阿玛知道这些日子那么忙是因为大哥没帮忙,不过,不能前门才驱了狼,后门又进虎,在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后,还不能让阿玛闲下来,若不然,他们一准做白工,被阿玛抢了额娘,所以,得让阿玛和大哥两虎相争。

  弘芝弘英相视嘿嘿一笑,下去安排去了。

  雅尔哈齐什么人?全京城都知道,那就是个横人。

  自己被大儿了算计了,就算没拿着凭证,可是,自己这个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那个臭小子居然一个人独占了他额娘,在王府内逍遥,这能成?雅尔哈齐一生气,把弘普拉了出来,成日带在身边,让弘普跑腿,儿子是用来干嘛的,奴役呗,看吧,果然,自己花两个时辰才能弄妥的,那小子一个时辰就办妥了,多好的劳动力呀,怎么能放在府内不用呢。对于儿子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雅尔哈齐很高兴,并不因儿子比自己这个老子能干就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损,反高兴得不成,哈哈,现在多好,早早把差事办妥了,就能溜回家陪媳妇儿了。

  府里弘芝弘英看大哥阿玛都忙上了,便替两个弟弟布置了任务,转身跑去找额娘去了,又赶在阿玛大哥回来前去书房给两个小弟弟讲解先前存下的诸多疑问,如是,过了一段日子,弘吉弘宝不愿意了,两个月了,他俩要上学,要跟着两个哥哥看案例,每日跟额娘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额娘没醒时还少,他们不干了。

  两小把手上的事儿一丢跑去找他们额娘去了,结果,却见二哥三哥一个在给额娘捶腿,一个在给额娘递茶,两小嗷一声:“二哥,三哥,你们把我们丢在书房,你们跑来亲近额娘,我们不干了。”

  弘吉弘宝傲骄了,赖在玉儿身边不走了,弘芝弘英慌了,这一闹,阿玛大哥知道了,他们一准得吃排头,怎么办?弘芝弘英一对眼儿,把耍赖的两小拉到一边好说歹说又许了好些好处,两小不闹了,跟自己额娘腻了一会儿后和两个哥哥回书房去了,反正两个哥哥同意了,以后让他们少看些案例,他们就能空出时间陪着额娘了。

  只是,两小学得慢了,弘普能不知道?弘普知道了,弘芝弘英能轻松?于是,新一轮斗智斗力便又重新开始了,而弘吉弘宝也在这样的斗智活动中日渐长大,慢慢成熟,从最初的只能靠耍赖得到点儿陪额娘的时间,到后来绞尽脑汁说服府内下人制造事端绊住几个哥哥,再到后来几句话调动周围一切可利用资源为自己服务,两小抢额娘的手段也越来越圆滑,人也变得越来越腹黑,最后终至干坏事无痕迹可寻之境。

  弘普最初要锻炼两个小弟弟的目的,圆满达成了,当然,因为训练效果太好带来的诸多后患,弘普也倒吸着气咬牙承受了下来,谁让他是长兄呢。不过,超高智商之人,真是那么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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