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曲定乾坤
这一次，不再是沧海波澜，不再是靡靡低诉，不再是清凉婉转。
从第一个音符充斥于天地间的那一刻开始，便是一种肃杀的啸声直射人心，那是一种震慑灵魂般的弹奏，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让那原本在嘶喊刺杀间游走的灵魂顿时安静了下来，跟着那啸声一起沉浮！
“嗴”
又是一声剧烈震荡的声音！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那是比战马更快的豪情，比刀剑更锋的磨砺，比战场更萧瑟的凄凉，只要是在这青锋关前的，无不被这两声突如其来的音调打破了原来的节奏！被勾动的心魂也在瞬间随着这两声突兀的响声进入那预料中的情绪！
都说刀剑无眼，又岂知这无孔不入的音乐更是无眼？
铁马金戈入梦，铿锵琵琶入心。
“铛铛铛”
那原本还未收回的心神再一次遇到强烈的冲击，大脑瞬间如充血一般，头昏脑胀。
坐在朱雀身后的鬼兮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还有机会见识到如此恢弘气场的琵琶演奏，只是在那乐声出现的第一瞬间，他便明白，为何小姐要让他在此刻练习凤鸣剑的心法。此时，就算他已经心神入定，可依旧受到那声音的波及，甚至有种灵魂快要被抽离的感觉！
无不惊恐！方惊醒：原来小姐的琵琶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有机会消受得了的！只怕一个不小心，连小命就那么没了！
好在朱雀事先告诉过他，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必须守住心神，这才让他不至于像悬崖下的那些人那般在！
此刻，他大概还是想象不到悬崖下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不过怎么看，都是不会好受的就是了！
“嘎嘎”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鸟雀，伴随着凄惨的鸣叫声，盘旋于那方战场之上！
鸟雀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凄惨，如倩女幽魂般鸣啼！悲惨而凄凉！听得人心里更渗得慌，仿佛是惹怒了天神即将迎来惩罚一般的警告！百鸟齐鸣，却不是赞颂的歌，而似催魂的曲！
见识到这样场景的鬼兮，心里更是震惊不已！甚至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差些让他心魂失守！他亦是如此，又何谈悬崖下那些普通士兵？
就在无论是悬崖上，还是悬崖下，那些稍有功力的人都惊恐万分之际，那原本处于短暂停歇的琵琶声再一次响起！
低低切切！沉沉迷迷！
终于有了一点点可以听见的乐曲，而不再是几个简单的而带着强烈的杀伐之气的音符！
可是那乐曲又太过沉迷，让听着的人跟着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只得一起沉溺其中，想要脱身而又不得！那种违心的沉浮才是真正带给人恐惧的东西！
只是音乐开启时，另外一些不在这天地间的人却同时皱眉！那是一种质疑，一种猜测！对朱雀此刻所演奏的音乐以及能力的质疑和猜测！可是在真的确定朱雀所弹奏的东西以后，便变得震惊！不可思议！还有心痛！心疼！无奈！
素手划过琴弦，声音渐渐起伏，且波澜壮阔，带着铺天盖地的哀愁而来！浪涌徘徊，久久回荡在那悬崖之间，尘土之上！
朱唇轻启，带着那悲悯且宽容的气息随着灵力的运转而出：
刀光剑影在心头
鼓角争鸣过
颠沛流离
歌一曲哀伤断愁肠！
那忧伤的声音划破天际！宛如刀剑，直直刺进人心中，让听着也跟着那情绪转变！来自灵魂的歌唱，震动着那些早已在先前就被震得脆弱的灵魂！忧伤纷纷传开，眼角，一行清泪滑下！双眸依旧紧闭，微微调动气息，声音再次响起：
独行古道
黄尘扬
烽火连天战纷纷
兴亡谁人定？
寂寞而幽怨的情绪不止在感染着歌者，也在感染着听众！一问，似问自己！似问悬崖下的官兵将士！似问那坐在金銮之上的帝王！似问天地间的草木生灵！
血染河山
金戈铁马去
马革裹尸还
半城烟沙怎救得了天下繁华？
那歌者的声音像黄莺的叫声在春花下滑过，婉转自如。却又似泉水在流，冰涩了声音又冷涩。然后声音渐渐没有了，只有幽幽的愁恨在相伴。似思妇怨诉！似怨灵夜啼！凄凄惨惨戚戚！满是伤怀忧愁断魂泣！宛如秋风拂松，夜鹤忆子，铁击珊瑚，冰泻玉盘。
风云散
战无凭
几人知我相思意？
国破山河在
家散谁人知？
三千昼夜长生梦
一朝风雨一朝晴
原来不过空对月
梦醒方知水空流
动离愁
泪难收
只身徘徊
迷途上
回头望
幽幽苍穹
掠眼繁华谁懂？
恨悠悠
怨悠悠
若今昔一别
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
浮生尽歇
醉卧红尘
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
琴声时快时慢，时急时促，时而婉转，时而流畅，时而吭锵，时而冷涩，时而荡气回肠！凄凄切切复铮铮！歌声时忧时愁，时怨时恨，时而低诉，时而感叹，时而幽怨，时而悲愤难平！冷冷索索复萧萧！似诉平生辛酸，似泣战事无情，似悲上位者不心怀民生，似恨天地悠悠不予天下生灵为先！
至此时，那漫天黄沙早已平复，天地间只剩下悠悠琴声来回荡漾！悬崖下，一马平川的沙土上，铁骨柔情的男儿早已泪流满面，抑或悲愤难平，抑或突生恐惧，无论是哪一种情绪，双方都已无再战之心！
整个战场，那原本的杀伐之意早已被这漫天幽怨所代替！就是那领兵者，也早已被那琴音勾去了心神！
怒？怨？恨？……
无论是什么，都已无心战事！
而那身后的鬼兮，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昏迷了去！
歌声微微停了片刻，可是那铿锵的琵琶声却依旧在回荡！然后渐渐由高昂转而柔和渺远，只觉天光云影，容与徘徊，澄然秋潭，皎然寒月，仿佛瞬间人都要随之羽化而去！
不给所有人喘气的时间，再一次开口：
曼珠沙华路
来世定当不相逢！
几人还休？
弦声愈发低沉，忽而一个拔高，曲终一收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如弦声起时一般突兀，此刻琴声和歌声同时骤然而至！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那歌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间穿梭！灵气收拢的瞬间，琵琶“砰”的一声，瞬间变成粉末！
缓缓睁眼，早已满眼通红，满面泪痕！
似被抽离了心神，浑身失去了气力，只缓缓朝身后倒去！
就在快要接触到地面之时，被一双大手接住，转而进入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
侧目，一个尖尖的下巴和一缕雪发出现在视线之内。见此，朱雀嘴角拉扯出一抹淡淡的轻笑，道：“二师父。”声音极轻极柔！
“傻丫头，二师父在。”亦是温柔如水的回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温柔如墨，却隐隐带着丝心痛和无奈！再次温柔出声：“好好休息一下，你累了！”
朱雀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双眸却同时阖起，沉沉地睡了去，连灵魂都一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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