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辰

“郡主怎么独自站着,隆冬腊月的沾了寒气要伤身的。”

        世界消散，我眨了下眼,发现自己正盯着手中雪片。

        那雪片消融的一瞬,天地间霍得一片雪白,如阳光穿云而出，亮白耀眼中绽出层层的红光，横在身前不远的一枝梅树，以我可见的速度绽开花苞,五片花瓣颜色红得正好,一如那梦中最后入眼的红。

        桂枝在门前叫嚷着,

        “下雪了,下雪了，瑞雪兆年!”

        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奔到身边来,将我护在怀里,牵了我那接过雪的手放在唇边呵气。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满院子自相竞放的梅花,不由得笑了笑。一旁抱了暖手的兰枝奔过来也是一声大叫,

        “梅花竞开了,传水时还未开呢,吉兆啊!”

        我反握了桂枝的手去牵兰枝,吩咐道，

        去叫醒桂姑姑，柏姑姑和梅姑姑,取了我那胭脂狐的衣裳来,我要进宫。

        兰枝将暖手往我手上罩了，欢快地应了一声去了。

        待梅姑姑进屋,桂枝已给我套了整套的大红宫装,梅姑姑看了我一眼，把我红宝石坠子取了,自己转身走了,一会儿便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个白玉盒子,坐到我跟前来,开了那盒子取出一对红绒红钻流苏坠子往我耳上戴了,满眼的泪光。

        “当年我年幼,初见七皇子妃以为天仙下凡,依族礼相拜,得了这赏赐,郡主如今戴上,一如当年那样的绝色。”

        十来岁的小娃娃还真能看得出绝色不绝色不成？！

        我端详水晶镜中这张脸,遥想当年那初入大唐的亡国公主，明明语言不通却因沉默而更见威严的异族绝色,一时间只觉时光悠悠,盛事难复。

        听闻那公主气质高华，坚韧温暖，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如此美人不能得见，甚憾！

        柏姑姑一个指头戮过去,

        “你瞧瞧你，知道你识字多。偏偏总爱拿那伤春怨秋的话头来提,郡主才多大点儿,都是被你拐带的,罚你去院子里挑枝最好看的梅花,让郡主带进宫去!”

        我本意想剪了那枝最早绽开的梅花带去,柏姑姑这样说,十分合我心意,便指了那胭脂狐的外衣披了，指挥着梅姑姑亲手去剪了那一枝,欢天喜地地进宫了。

        太后和皇帝的宫中我各送了一瓶,皇帝赞是京中第一的梅花,跟在他身后搬去了议政殿,命钦天监择个日子祭天祈福。

        我得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抹额,太后亲自给我系在额间,映着那双水碧色眼睛,赞了句“相映成辉”，宫人们察言观色，次第行化并赞讼。

        今日之后，我的貌美之名将就此传开。

        甚得意（⌒▽⌒）

        腊月末的几日便是我生辰,听钦天监算得,我是极阴的好命，命星达月,宜在子夜伏拜月神。

        宫中不为外戚设祭，陛下隆恩，特下恩旨，允许在宫外月潭设祭,召长安城所有当日出生的童男童女为我生众,诵一夜的三清道德经。

        我自然诵颂不了的,便累了与我同一日生辰的一大帮孩子们读了一夜,我的回报就是跪坐高台上疾笔抄了一夜道德经。

        子夜时分最易招灵,更何况还聚集了这样多对灵物大补的纯童男童女。这一夜真真好似百鬼夜行。

        好在术师的字有驱灵御灵之能,不过多费我些精神罢了。

        权当作术法练习了，我启灵太晚，须得勤劳。

        至第二日旭日东升,紫意盈日,我这生辰,才算是功德圆满。

        跪了这样一夜,台下的水灵灵的小娃娃们已经要哭出来了,连我都麻了全身酸了手臂,心里慨叹那宫中的三流术师真会折腾人。

        到底是没劳动到传说中的司天台钦天监的“秘宝”。

        也不知那秘宝同花爷爷相比如何，比之麒麟们又如何。若某日狭路相逢，会不会斗一番你死我亡。

        或者给我个抱大腿的机会吧，尊敬的秘宝大人！

        待下了祭台,又换了一套玄黑的宫装进宫谢恩,得了例行的赏赐,这才得以回府。

        众“法众”已得了赏,都守在郡主府等着吃我生日宴,梅姑姑御下有方,一众仆婢已排好了场子,我只需坐上上座开吃便好了。

        呼,这些个礼仪规矩真是累人。

        因为昨夜受累颇多,今日一整天我都在补觉,睡至夜半子时,又醒了。

        总觉得这几日生活的有些灵异恍惚，若非多活一世，怕是分不清阴阳两界。

        叹息一声,轻手轻脚披了毛毡,去书房取了一摞书搬回床上看。

        第二日早上，兰枝醒来后见我床头搁了许多书,眼睛圆得好像茶碗,水汽朦胧的,默默去倒了杯茶奉过来,趴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看着。

        我觉得好笑,知道她向来不明白，这些鬼化符一般难懂的玩意儿，为什么招天下读书人十分百分地待见,抬手揉了揉她油光水滑的小脑袋。

        兰枝配合地晃了晃,吸吸鼻子,

        “我去给郡主做碗清粥来,看了这样一夜书,熬上火了就是奴婢们罪过了。”

        我点点头让她去了,她出去了一会儿蓝萱与紫萱便进来问侯，青蓝紫这三姐妹是李迎带来的,武艺不错,就是不会伺侯人,江湖人随意惯了,这会儿看我歪在枕上看书,便脱了鞋子蹿上来一人一侧给我梳头发,我换了个姿势让她们方便一些,仍捧了书翻着。

        小长安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副画面,随即便包了一包泪，蹿上来掀了被子往我怀里钻,

        “姐姐偏心,姐姐都不陪我玩。”

        我拢了拢被子将他抱牢了些,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轻拍小背哄他再睡一会儿,就听阿左阿右两只玉麒麟嚼舌头,

        “啧啧啧,慈母多败儿!”

        “啧啧啧,都这样大了,不知羞,不知羞!”

        “啧啧啧。”

        老人家不懂享受生活，我能得这一日悠闲时光，也是付出过代价的。

        我一时玩心大起,拉了紫萱的手，让她把那俩货抱过来,又把长安抱起来圈了腿打圈揽着,待那俩货被抱过来，就放进长安怀里给他玩,任他揉啊揉,搓啊搓,又叠罗汉又来驴打滚的,除了不让他俩相磕砸着,其它都顺着来,俩货很不忿,我一爪子挠过去它们就老实了,好玩得很。

        只有柏姑姑进来看见了吓得不行，慌慌张张将它们奉回了供桌一通叩拜告罪,俩货已笑得没了力气,对她这一番只鼻子里哼了哼了事。

        离开黎府的这一整个冬天,我过得十分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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