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袭 二

　　西琊踏上楼梯，朝着楼上奔去。

　　英招很快就跟了上来。一只英招从一楼飞起，差点一口就把西琊给咬了下去。它从下方猛地扑来，分明与人一样的脸孔，嘴里却露出尖锐的獠牙。幸好楼梯的栏杆挡了它一下，西琊情急之下抬起手臂护住头颈，它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服，猛地撕下了半块袖子来。

　　它就这样挂在楼梯的栏杆外侧，拍打着翅膀试图爬上来。西琊赶紧转身朝楼梯尽头的走廊奔去。窗台上笼子里的鸟给这阵骚乱吓得半死，上蹿下跳地不肯安静。那啼鸣的声音惊惶不定，如同急促弄琴，原本宛转的声线现在却只令人心惊。

　　慌不择路之下，西琊随手推开一间屋子就钻了进去。

　　一踏进门，视线顿时就被帷幔阻断。只见无数帷幔自头顶垂下，交错交叠，层层相依。晃动间若隐若现地露出房间中央的那张雕花大床来。虽是精美帷幔，却总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天知道是谁把这地方弄成这样的。西琊其实并没有怎么关心过自己的宫殿被弄成什么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怎样溜出去。

　　他连忙拨开层层帷幔，朝着屋子深处跑去。

　　还没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轰响，那原本嵌在对面墙上的门板，径直就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西琊赶紧往旁边一闪，就听那门板啪地一声巨响，拍在身后墙壁上。

　　门板飞过来时掀起一阵风，把眼前的帷幔纷纷吹得飘了起来。门口的英招一眼就看见了他。西琊大惊，赶紧往里奔去。门口那几只英招一拍翅膀就冲了进来。

　　然而却见这些帷幔一遇上英招，顿时就缠了上去，大概是这种材质本来就容易粘毛。就见层层帷幔恍若柔软而又诡异的藤蔓一样，很快缠到了闯进来的英招身上。英招拼命地挣扎起来，然而越是挣扎缠得越紧，片刻就已经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西琊趁此机会奔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窗台下是底下一层的屋檐，其实距离并不是很高。屋檐上瓦片有点滑，西琊踉跄了一下，松动的瓦片便随着倾斜的屋檐滑落了下去。庭院里已经没有护卫了，他们大概是跟在英招后面追进了屋子。

　　忽然，身后窗框猛然发出被挤压一般的尖锐声响，瞬间一个东西就冲了出来。嘶鸣声霎时就响在耳畔一厘米的地方，几乎要咬掉他的耳朵。西琊吓得奋力往旁边一退，险些脚下一滑就从房檐上摔了下去。

　　转头一看，就见一只英招从方才那扇窗户里探出半截身躯来，身上还缠着帷幔。帷幔一直连到它身后的天花板上，拉扯得它难以动弹。即便如此，它却还是奋力地从窗户里伸出头颈，朝西琊不断地嘶鸣。

　　看不见身躯时，那分明就是一张与人偶无异的脸。然而那脖子与人比较起来却又长得出奇，加上喉咙里发出的完全非人的声音，最初那种微妙的协调感被完全破坏，让人觉得有些悚然起来。

　　西琊赶紧转身沿着屋檐往前奔去。前方能看见一道廊桥，横跨在下方，连接着两座宫殿。西琊此时已经到了屋檐的尽头，转头一看，就见方才那只英招已经从层层帷幔中挣脱出了一条腿来，正在拼命地想要从那窗洞里钻出来。

　　他一咬牙，奋力朝着下方的廊桥跳了过去。只见廊桥顿时就朝着他扑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落在桥上，而是一下撞在了栏杆的外面。他赶紧抓住上面那些雕花的栏杆，好歹没有直接掉下去。

　　却就在这时，只听天上忽然传来英招的嘶鸣。抬头一看，就见一只英招展开宽大的双翼，飞了过来。

　　西琊一惊，左右看看没地方可躲，干脆一松手从廊桥上跳了下来。

　　他落在地上，顺势往廊桥下一滚，躲在了廊桥的阴影之中。那只英招从半空降落在廊桥的顶上，西琊能清楚地听见它的坚硬的蹄子敲出清脆的声响。它就在咫尺之上的廊桥上徘徊着，四下张望，西琊暗自希望它方才并没有看清楚自己。

　　却只听它仰头一声长长的嘶鸣，那声音沿着宫墙上砖块的缝隙飞出，顿时就见一只两只三只……英招纷纷拍着翅膀飞落了下来。它们落在两座宫殿之间那道空隙的两端，左右夹击地逼近过来。

　　头顶上，几道廊桥的阴影垂落下来。然而对方站在地面时，廊桥下的西琊完全无处藏身。就见它们仿佛围猎的狼群，慢慢地从两边逼近了过来。西琊从廊桥下跑出来，爬到了旁边那座宫殿的基石上。这点高度当然无法阻挡英招，然而西琊只有爬上这里，才能够到宫殿一层的窗户。

　　窗板是繁复镂空的木雕，有些图案间的间隙能让人把手指伸进去。西琊就这样用手指勾住窗板，想要把窗户往外拉开。然而窗户从里面关得很紧，窗板纹丝不动。西琊又试了旁边一扇窗户，结果还是这样。

　　转眼间，两边的英招都已经逼得很近了，它们仍旧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然而背脊却明显地低伏了下来，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上方那只英招终于从窗洞里钻了出来。就见它用力过猛似地直接越过了屋檐，翅膀都没有来得及展开就一头砸落在了眼前。随即却又毫发无损一般地爬了起来，身躯上还挂着半截帷幔，猛地冲着西琊一声嘶鸣。

　　西琊真急了，奋力去拽了拽一旁的窗板，恨不得直接把窗板卸下来。然而内城的东西果然是没有工匠胆敢偷工减料，这窗户真是结实，任凭西琊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只听窗户里一声响动，随即窗板就朝着外面弹了出来。与其说是被打开，不如说是被甩开的。

　　就见一个与西琊年龄相仿的俊雅少年啪地一声猛地推开雕花木窗，朝着窗外喊道：“你没事吧？！”

　　周围英招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呼啦一下全部往后一退。

　　就听窗户后一声闷响。

　　“……西琊？”少年愣了愣，探头四下寻觅。他个子高挑，一身护卫的英武装束，五官却并不犀利。俊雅的五官很大程度上冲淡了身上的肃杀，显得容易亲近许多。

　　西琊幽幽地推开面前的窗板，捂着被撞到的鼻子道：“……柏安……我现在有事了……”

　　柏安赶紧伸出手，把他拉了上来。

　　英招们方才是被柏安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这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西琊刚翻进窗户，英招紧接着就冲了上来。柏安连忙把窗户一关，外面一只英招直接就撞了上来。厚实的窗板敲在英招脑袋上，发出一声钝响。它用力往里一挤，柏安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就朝着窗口扑了过去。西琊赶紧拽住了他。

　　这只英招的脖子卡在了窗板与墙之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然而它奋力挣扎着，仍然拼命想要往屋子里钻。人偶一样的脸上毫无表情，却张开獠牙尖利的嘴，甩着纤长的颈项撕咬他们两人。这种似人非人的感觉很是诡异。柏安一边死命拽住窗板，一边侧身躲避着它的撕咬。西琊看了一眼柏安腰间的佩剑，伸手握住剑柄抽了出来，朝着英招砍了过去。英招这下终于表现出畏惧，纤长的脖子像蛇一样扭了几下，从窗户缝里退了出去。

　　柏安连忙锁上了窗户。

　　他喘了几口气，回头朝西琊问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英招。”

　　“英……？”柏安像是没听说过这名字，茫然地皱了皱眉。

　　却忽然，只听身旁窗户一声轰响，英招猛然撞在了窗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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