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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异途


  “式的那点心思,我其实一直都是清楚的啊,在我提出‘回家’之前,那个妮子心里可是做好了牺牲掉自己给我铺路的觉悟的。”

  “但是啊,她有她的觉悟,而我有我的坚持。”

  “我这一生都在反抗传统,你可以当做是过去曾有过的叛逆,亦或者是自钻牛角所致的窘境,然而这一切如今都已经如同渐熄的火焰一样褪尽了,只剩下余烬,和一点点的遗留————我从骨子里恶心那种非得要死个妞才能刺激一个男人奋起爆种的恶俗狗血桥段,在我看来如果一个男人的成功非得要建立在一个甚至几个女人的牺牲上的话,那么那个没种的男人还不如去死好了,他老娘生出他这种废物还不如生一条鼻涕虫或者叉烧。”

  “我从来不相信那种陷入困境之后脑子跑跑走马灯闪闪回忆杀或者女人临终之前在男人怀里念上半个小时的遗言之类的插曲就能够让一个人瞬间产生飞跃性的质的改变——诸如此类的,只有王道热血漫画里才有的桥段。”

  “是的,我很喜欢王道热血的故事,就像孩童喜欢童话一样,但是我们是肮脏的大人,肮脏的大人都知道童话是用来糊弄小孩子的,王子终究将毫无悬念地打败邪恶的巫婆或者后妈然后唤醒公主之类的桥段也就仅仅只能存在于童话里而已,就像《心灵鸡汤》不能当饭吃,喝多了会把人灌傻一样。”

  “所以啊,没有那种方便的光环的我,不可能干坐着指望奇迹的发生,我习惯性地以发展而长远的目光来看待跟处理事务,就像我在十年前从零开始谋划这一切所做的那样。”

  “式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而且我知道她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没法加载爆种模块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所以既然她死了等于白死,对我毫无用处,那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留下来,我必须从根源处杜绝任何发生那种事的可能。”

  “亲手送她离开,亲眼确认她坐上回家的列车,如果可能的话,亲眼目睹那班车启动,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已经足够了。”

  “我说过了,她有她的觉悟,而我有我的坚持。”

  “真的,今天我真的很高兴,人活了快十八年了,离生日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有一个我也暗地里喜欢着的女孩正儿八经地告诫我,叫我严肃一点,不要一副轻浮的模样,否则以后不会讨她爸妈喜欢。”

  “我很高兴,但也很难过,因为她的话提醒了我,再一次让我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走’这样的事实。”

  “青子,十余年的机关算尽,让我习惯性地总是要比常人看得远一点,我从来都不会以静止的眼光去评价一个对手,那样做是愚蠢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活到现在的缘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是道高了一丈,那么魔便再高十丈,我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自己,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轻心,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在万丈高崖之间毫无防护地走钢丝,一着棋错,满盘皆输。”

  “是的,就像我们之前在式面前说的那样,这边的原住民里的确没有能够突破世界之壁前往她故乡的角色,八云紫只能在“书页”之间穿梭,而不能在两本截然不同的“书”之间跳跃,是的,这没错,这是事实,但也仅仅是现在的事实而已。”

  “大妖怪其实跟修仙的人一样,一朝顿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能,用那点侥幸,去赌自己和她的明天。”

  “我说过了,有她在的话,我输不起。”

  “不要急着反驳我,你自己也想想吧,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是的,和式一起离开,那样的明天的确也很美好,虽然或许会被她老爹不待见的说不准,但是说到底,我也不是那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啊,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然后呢,无论如何,在那边的世界里,十来年之后,我终究会成为一个或者几个孩子的父亲——那对我来说是最为陌生的存在。”

  “青子,有人说过一个男人最为坚硬部分的是他的脊梁,这话说得并没有错,但是在迷途那条阴沟里过了那一年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在掌握了绝对的权力跟暴力之后无法摧毁的,即使是坚贞的感情也不例外。”

  “一个男人的脊梁再坚硬,也敌不过手术刀跟钳子,更不要说是有了家的男人了。”

  “青子,稍微想象一下吧,等到十几年后,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身子骨开始因为工作而变得有些佝偻,视力也不再是妖魔一般强大而是开始下滑直到不得不到带上眼镜,因为上了年纪而开始担心血压血脂血糖而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吃很咸很甜或是油腻的东西。”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有家了啊,跟家庭——那我一直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比起来,那些上了年纪之后的后遗症又算得了什么呢?每年春天樱花开了的时候,带着熊孩子们在公园里的樱花树下铺上落座的毯子,摆上一盒一盒的手制便当,坐在那里和妻子一起静静地看孩子们因为风吹落的樱花而大呼小叫的模样那样的未来,挺好的。”

  然后,如同是从向往之中清醒过来那样,冷泉悦收回了投向天边的视线,转而回到眼前,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憎恶来。

  “然后啊在某一天的下午,小学,或是中学放学的时候,孩子们推开家门,对我说‘我回来了’还有‘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她说她是爸爸以前的熟人’。”

  苍崎青子的后颈在下一刻惊出了一阵冷汗,冷泉悦的话语太过感染,引人入戏,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代入其中,再加上他之前有刻意地叫她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就在她差不多看得到他所描绘的那幅公园里的画面而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时,戛然而止之后的转折让她一阵心悸。

  苍崎青子,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不选择离开的原因。

  “青子,如果发生在我和我母亲身上的事情,将来发生在我的妻子和孩子身上的话,那么我想我就彻底完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才会无所畏惧,无所不用其极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可牺牲,即使被击垮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都可以没脸没皮地爬起来,即使我接下来没有死,又被抓回了迷途那条阴沟里,我也会咬着牙从里面再爬出来一次。”

  “迷途这些年只教会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彻底摧毁一个人,有多么的容易,尤其是在他有了家和牵挂的情况下。”

  “式那个妮子,倒头来也教会了我一件事,那是某种责任,她给了我又一个必须杀了那个女人的理由。”

  “其实我挺羡慕那个叫黑桐干也的小鬼的,别这样看着我,我跟他无冤无仇也没打算去找他的麻烦,非要论过节的话其实比我跟土拨鼠之间还要轻——我只是觉得他在处理式的问题上做的不够好而已,明明可以让式变成一个开朗点又善于交际有很多朋友的女孩的,可他却只顾着自己闷头闷脑地追而把劲用错了方向,搞得式越来越固步自封,连本应可以过得舒服点的高中时代也变成了那副鸟样。”

  “不过说到底,我跟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生活着的那个世界,也不会教给他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悟,或者亲身去体验体验迷途之家那条阴沟的机会——我一直觉得啊,会轻易说出宽恕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懂得仇恨,而当你憎恨一个人到极点之后,在面对她时,反而不会有什么感情上的波动了。”

  “那个大妖怪在我眼里,就跟必须清扫掉倒进垃圾桶里然后送往处理厂的垃圾一样,青子,你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对垃圾抱有愤怒之类的情绪么?”

  “而式,给了我一个新的理由——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将来跟那种垃圾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哪怕只呼吸一口同样的空气,那都是我的失职,即使为了扫掉那片垃圾而用可能的未来陪葬也无所谓,因为那样糟糕的未来还不如没有的好。”

  “所以,青子,请回吧,回去看着式,带她回家,那个叫黑桐干也的仓鼠小子我也认了,在式的记忆里他虽然有点蠢但是到底还是个好人,况且岁月应该能洗掉他那点点蠢气,变得精明起来————连土拨鼠都主动跟刺猬和好了,那么刺猬再跟仓鼠过不去也有点说不过去对吧?”

  冷泉悦冲着苍崎青子挤挤眼,脸上隐隐有着些许笑意,他拍了拍青子的肩膀,随后移步离去。

  “我把式的记忆里,关于我的部分全都给抹掉了,如果你到时觉得还有必要的话,就叫黑桐干也每年清明时给一个叫‘八云紫’的女人上柱香吧,感谢她丧心病狂的耕耘付出才成就了他的那段姻缘,否则的话他的妞一觉醒来就会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跑掉了。”

  那就这样了。

  少年的话音在青子身后遥遥数步之外响起,青子想要转过身去,脚下却无法挪动一步,仿佛是她的心底也被那个人说服了,由内而外地抗拒着做出任何打扰他离去的行为。

  “生在常世之外的妖魔人外者,其实就是这样可悲的弃族,活在灭绝之前的余烬里苟延残喘,死亦无足轻重不为人所问津,没有满山杜鹃,更没有烈士陵园,死了,连个给他们烧香的人都没有的话,挺可怜的。”

  “青子,我要去清扫垃圾了,顺带拯救幻想乡之外的人类世界,那么,就这样,后会无期。”

  “是后会有期啊!老娘还没跟你在酒局上分出胜负呢!”

  苍崎青子终究还是战胜了心中的那一份犹豫,她猛然转过身,向着预想之中那个人应在的地方呼喊着纠正道。

  只是,树依旧是树,云依旧是云,那本应是他驻足之处,此刻已是空无一人。

  青子明白了,那已经是那个不擅长道别而又不坦率的男人,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努力。

  晨风裹挟着附近樱林的花香拂过魔法使的发梢,有顶天的黎明终究是到来了,远远的山头上那二人曾经造访过的乐坊此刻也悄然奏响了悠扬的古乐,琴瑟声与和歌缭绕着穿过有顶天云间与山际传得很远。

  “笨蛋。”

  苍崎的魔法使低下头嗫嚅了一声,随即撩了撩风吹乱的红发,片刻之后,她便如来时那样隐去了形迹。

  这棵老树前便再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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