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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九三章


玄英盯着张五郎的背影,再一次感叹洛阳城真的太小了,怎么前段时间撞到的那位郎君恰巧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司卫少卿张易之。

        她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也不确定武承嗣是否将她的来历都告知了这位,心下惴惴,盘算着该如何找借口离去。

        “陆女冠,不知道我可否叫你的名呢?”张易之的笑太耀眼了,不像卢二郎那种张扬如金乌,也不像萧成周那般皎洁如桂魄,反而有刺目之痛。

        也许是因为他的出现过于戏剧性,目的又难以猜测,让玄英无法不带有偏见。

        “张少卿,我想我们并不是特别熟悉,还是不要让人误会比较好。”玄英礼貌性地微笑拒绝,然而她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以张氏兄弟能在太平公主和武则天身边混得那么好的能耐,还有一个素来厚脸皮著称的武承嗣,这样的话根本不管用。

        张易之神色未变,继续道:“圣人赏我这个宅子,又命人重新改建后面的园子,比先前更典雅幽静,如今正是观荷的好时节,不知阿英你可愿赏光与我泛舟?”

        玄英最烦这种故意装聋作哑的人,和数年前强行邀她过府的武承嗣有得一拼,这些年过去了,招数仍如昨,没有半点新意。

        “望张少卿见谅,我不爱坐船,没有游湖的兴致,这一点恐怕魏王很清楚缘由。”她不阴不阳地损了武承嗣,又作出一副忧愁的模样,见张易之满脸关怀之色,便借口头疼想要回去。

        虽然张易之很想挽留一二,可玄英装得毫无破绽,他暂时还不想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便亲自送了玄英回玉清观,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临走前,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玄英今日只是稍坐便离开,几番犹豫才开口道:“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我还有好多话想和阿英你说。”

        玄英轻轻勾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有什么想说的便一齐说了吧,往后你时不时进宫伴驾,恐怕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张易之的笑都僵了,他自以为被举荐入宫一事只在内廷流传,宫外众人虽有猜测,可毕竟没有证据,只道他与张昌宗全因生了张好脸孔才得以身居高位。可玄英话里的意思,似乎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真正的勾当。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利欲熏心,为了权势就做出这种事情。”

        “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只是实事求是,并没有其他意思,这话实在莫名其妙。况且,你自己选的路,为什么要管别人的看法?”玄英几乎不会看不起别人,对来俊臣更多是因为不能苟同他的目的和行事手段,哪怕是为爱而背叛自己的绿绋都不曾瞧不起,更何况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张五郎。

        且她自己少时就百无禁忌,为了圣人和江山什么都可以抛下,现在虽然因为在意的事情和人变多了而有所收敛,可到底还是与常人不同。

        张易之见玄英如此,更料定她是轻贱自己才故意这么说,少年人血气方刚,一怒之下便起身向外走。

        他出观时恰巧碰上裴崇道,见对方虽然被贬官,可那因出自贵族而与生俱来的气派是他如何模仿都难以企及的,心中更是恨透,也不管那一句“这位郎君慢走,小心脚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更像是自惭形愧的逃离。

        等他回了府见武承嗣奉承着六郎的模样,无端联想起自己,觉得玄英定是看透了他这丑恶的做派,偏又那样一番说辞,比直接的贬低还让他闹心。于是,他也没和二人说什么,径自回了房,躺下后脑海又几度浮现裴崇道挺拔的身影,挥之不去,难以入眠。

        嫉妒的种子发芽,就不似最初的模样。

        这几日玄英命人私下调查了一下张氏兄弟的来历,想不到竟然是太平举荐给圣人的,除祖上略有功勋,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想起前不久太平还邀她过府玩乐,时间大概与张昌宗进宫对得上,这让她不免疑心其目的。毕竟如今武、李双方表面都算平和,太平作为夹在中间的人,立场不明,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或者与玄英的目标相悖。

        玄英希望自己能陪太平走到最后,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战友,而不是两人因为政治立场问题反目。

        “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是张易之真的只想做个宠臣吗?”玄英看着案上寥寥几页情报,刚想按一按太阳穴,一旁的绿绣就极有眼色地上前服侍。

        绿绣的手法精妙,得到绿绕的全部真传,总能快速帮助玄英缓解疲劳,她不忍心见玄英如此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烦恼,可她不是绿绕,也劝不动玄英,只能道:“女冠是担心有人利用公主将张氏兄弟献入宫,掌握内廷,又能够转移朝臣视线,在必要时拉出来顶罪?又或者,这张氏兄弟也并非傀儡,而是自己想要往上爬,想把所有人都当成垫脚石?”

        玄英忍不住转头看看绿绣,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她的小绿绣真的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这样哪怕她日后不在观中,不论是又一坊的“影”或她自己的“魅”,都能托付一二,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她想得很远,也知道凭自己身份的特殊,圣人随时都可能翻旧账,因此一直都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今冒出来一对不确定因素,她更是得帮太平排除万难,这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这片江山稳定,为了尽量避免更多无辜的人遭受牵连。

        以前的她不懂,也可以说是不在乎,但是裴崇道的出现多少改变了这一点,让玄英对国家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不过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更担当不起多少重任,能够修正以往偏执的想法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希望能和裴崇道共同携手去探究这个词背后的深意,并为之而奋斗。

        裴崇道亦然。

        两人正说着话,言语间也多了些轻松,甚至谈起了要不要去看看太平和新婚不久的绮儿与成周。

        “女冠,出事了,宫里派了天使来,似乎是圣人发怒,要宣你进去问话,天使的轿子就快到了。”绿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好歹是下意识敲了一下门,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绿绣皱眉,心中对这宫里来的天使极为不满,嘴上却道:“女冠,那要不要梳洗一下,这样入宫见驾也不至于失仪?”

        绿缨目瞪口呆地看着玄英点头后被绿绣服侍着换了衣服,甚至绿绣还招呼她一起帮忙上妆,心中不免佩服起二人。

        “你这问题都快写脸上了,在自己地盘有什么就问嘛!”绿绣正给玄英梳发髻,戴玉冠,却还有心思调侃绿缨。

        “你别逗她了,我看她也就是难得机灵几次,这急性子是改不了的,你有空多磨磨她。不过好在也有急智,做事更从不怠慢,每次完成得都超出预计的好,该奖赏便奖赏。”玄英话里有话,而绿绣也听出来几分,只是未曾表露。

        “如今我不算是又一坊的坊主,没那么多事务缠身,素日里也不参加什么酒局,闲了总得梳妆打扮一下,种种花,品品茶,惬意自如赛神仙。”绿缨见玄英说这话时低头敛目,语气也完全不是话里的悠闲,便也悟了,心里却像冬日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凉水一样寒,几度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只是讷讷看着二人。

        等到玄英随着天使离开,绿缨才握住绿绣的手把心里的担忧都说了出来,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又对玄英忠心耿耿,有一种既直又莽的可爱。

        “放心吧,毕竟她是我们的坊主,也只有她。”

        又入太初宫,玄英的心境已与先前完全不同。

        现在,她只是洛阳城一个名声颇大、风评不佳的女冠而已,不是昔年大明宫里二圣的娇儿,不是明堂里威风八面的臣子,不是紫宸殿偏殿里太后的宫婢。

        她只是陆玄英,或者说,陆真娘。

        “小道陆玄英拜见圣人。”玄英行了一个万福礼,似乎一切如常。

        等她起身后,便见到武则天身边立着二张,五郎捶肩,六郎捧盏,案头上倒是没放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些待批阅的奏折。

        “陆玄英,我听说你私下里对魏王武承嗣颇有微词,且举止不敬,可有此事啊?”武则天一双凤眼睨着她,语气不善。

        张昌宗抬眼看着,又瞥向张易之,不敢像以往那样口无遮拦,更不想像刚才一样成为圣人发泄怒火的出气筒,他龟缩着,就想看看这传说中曾极受宠的陆女冠要如何应对。

        “回禀圣人,此事当真,却并非无缘由之举。”多的她不再说了,她了解圣人,或者说了解当权者,多说无益,说少了又会有灾祸,点到即止便可。

        张易之捧盏的手几乎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他以为圣人不会发现,却对上了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吓得他赶紧低头,只把自己当个石墩子。

        “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来了?对魏王不敬,对武氏不敬,又曾私下去秋官狱会见来俊臣,是不是接下来就到我这个皇帝?”武则天听后很生气,一瞬间暴涨的怒火让周身的威压更甚,吓得二张两股战战,花容失色。

        反倒是玄英并无异样,跪下行礼却神色不变,甚至一句话也不再为自己辩解,成了那锯了嘴的葫芦。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可玄英深知圣人如今不快,想找自己发泄怒火,不论她说不说,说什么,也总有理由责罚。而多说多错,与其被盛怒下的武则天在言语中挑刺、曲解,不如这样,待事情过后也叫其想到她的委屈。

        “好啊,好得很!”武则天抄起张易之手上的五梅盏就向玄英砸去,葡萄散落一地,而那陶瓷盏更直直砸在玄英额角。

        张易之跪着悄悄抬头,就见鲜血从玄英脸上滴落,极近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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