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好手艺

　　自从林有才重回九剑门，师傅师娘便赐名十三郎，从那以后林有才这称呼便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而十三郎这个既容易记又容易叫的名字从此活跃在天云峰上。

　　话说齐步云已不在收十三郎为徒，而这个天云峰公认的笨蛋竟被温柔端庄的师娘柳梅收入门下成为其大弟子，或许是十三郎长得太像她的孩子吧，要不然也不会有那般好运。好运归好运但身为九剑弟子，这个世间第一修真大派的一员，怎能混水摸鱼不修真炼道呢？

　　十三郎身体痊愈，他在天云峰第二段修行便这般开始了，只不过第一段是由大师姐周云芳教导，而第二段却是这位美若天仙深不可测的师娘了。

　　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好，早饭过后十三郎回房休息，无事可做只好拿起前几年大师姐传授的基础功法修炼着，感受灵气，呼吸吐纳灵气，把汇集起来的灵气在气海中转化为真气，十三郎把中天境的这前三层功法来来回回修炼了好几遍，他狐疑的感觉怎么前三层功法如此简单怎么就不费吹灰之力呢？怎么以前修习时怎么就那么困难的？十三郎想着。其实也难怪别人用三个月便可修成的中天境前三层，而十三郎却用了整整三年去修炼，倘若如此还是不熟练那与一头猪也没什么区别了。十三郎猜想着莫非自己的资质有所进步还是别的什么？一阵的胡思乱想也没结果，索性不想，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可以突破中天境拿到天云峰弟子的内门服饰，成为真正的九剑内门弟子，想到此处十三郎不由“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门外传来极好听的声音，十三郎不用想也知道师娘来了，随即下床去开门，只是门没有锁，师娘轻轻推门进来了。

　　“见过师娘”十三郎躬身行礼道。

　　“起来吧，我今日过来有些事情要交代，身子好的怎么样了？”

　　“多谢师娘关心，弟子身体已全好了。师娘有事让弟子过去便是，劳烦师娘亲自过来，弟子受宠若惊。”十三郎说着客套话，其实对于这位师娘他是尊敬之极爱戴之极。只是，一般师父有事召见弟子只要说一声便可不必亲自过来，而今日师娘柳梅亲自过来真的让这个少年十三郎有些紧张略显不自在。

　　柳梅听到十三郎说话有一套笑道：“师娘没事路过，刚巧想到与你有些事要谈所以便过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于你修炼的事情。”

　　十三郎一听脸色有些难看楠楠道：“弟子愚笨，让师娘费心了。”

　　“不打紧的，你师傅收了一十二名弟子，而我只收了一个弟子，再怎么说也比你师父轻松许多，所以十三你不要老把这事挂在心上。”师娘微笑道，看样子并没有把十三郎资质愚笨放在心上。

　　“多谢师娘”

　　“关于你修炼方面的事，我与你师父几番探讨之后，一致认为以寻常方式传授你道法并不可取，所以另辟蹊径先从你的身体练起，等你体格健壮后在考虑传你精深道法，说不定可以从此处找到突破口，修为大进呢？”

　　“多谢师娘，弟子定当全力以赴努力修行。”

　　“其实身体修炼也是一门及其深奥的学问，当身体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动作快如闪电势若奔雷顷刻间便可克敌制胜，再往上修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身体修炼太过难熬，其艰苦程度胜于道法修炼至少十倍，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不过十三呀，你经脉奇特对于道法修行时分不利，也只好修炼身体，这或许是你唯一的一条路，你知道了嘛？”柳梅说的很多，主要是怕这个最小弟子有什么心结，这些都可看出其对十三郎关心甚深。

　　十三郎听完后愣住了，他想不出道法修不成，还可以修炼身体同样也可以成为绝顶高手。十三笑着跪下叩头谢恩：“弟子不怕苦，弟子一切都听师娘吩咐。”

　　柳梅见十三言辞恳切笑道：“好，从今往后你每天要坚持基本功修行，不仅如此还要每天去厨房，在那里好好给我修行知道吗？我每天都会去观察你的修行进展，可不要给我偷懒。”语气里似乎还参杂着几分霸道的气势。

　　“在厨房还能修行呀？”十三狐疑道。

　　“那还用问！你的七师姐八师姐不就每天在厨房修炼吗？”

　　“怎么感觉像是在做饭，不像是在修炼呀？”十三挠挠头疑问道。

　　“修炼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只要用心做任何事也都是在修炼，十三你懂吗？”

　　“好像懂了一点，我以后会慢慢体会，师娘放心，我会努力的。”或许在少年十三郎的心里，在触厨房做饭就是在干活，哪有什么修炼呀。但师娘说自己修炼的是身体而不是道法，心里对这件事有了几分相信，但对于师娘所说的话他是完全相信毫无怀疑之心。

　　“待会你跟我去厨房，我教你以后怎么修行，要看仔细喽。”

　　十三恩了一声，便跟着师娘去了厨房。

　　十三以前经常来厨房，对于这里他比较了解。厨房不算很大，但也足够容纳二三十人在里面吃饭的了。因为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还没到中午的饭点，所以两位师姐还没来，厨房里只有师娘柳梅和十三两人。

　　“十三呀，上次派你去外门，你呆在那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学到了什么？给师娘瞧瞧。”柳梅有些好奇道。

　　“学了做菜，别的没什么了，我这就做道菜给师娘给师娘看看。”说完十三便生火，准备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让师娘品评。一阵忙碌后，十三切菜，炒菜，放调料，一个流程坐过来厨房便响起“啪啪”的切菜声和炒菜时锅里发出的“吱吱”声。切菜看刀炒菜看铲，柳梅在旁看的是连连点头心想：这孩子，在道法修行上没什么做为，在烧菜一道上却极有天赋，要是多加培养以后说不定还能教出一个世间名厨，柳梅想着满脸微笑。

　　跟着葛先生学厨两月收获颇丰，起码做了一手好菜这与十三郎用心学习分不开。当时他就想，将来学得一手好菜回到天云峰每天孝敬师傅师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在玉石门学艺十分卖力，但后来时常被噩梦缠身只得提前回来，而葛先生的技艺他差不多也只学了一半不到，就算九剑不收留，他随便到家客栈做个厨子也饿不死他。

　　而今十三郎回了天云峰，师娘又是让他在厨房修行，这可对了十三郎的胃口，所以这道名为“丝香”的菜肴，十三郎做的十分用心。“丝香”同思乡，意思是思念家乡，十三做这道菜不是因为这道菜有多么名贵多么精致，而是因为自己在玉食门学做这道菜的时候，常常思念天云峰，所以此菜有着它独特的味道，葛先生品尝后也是赞不绝口，夸他有天赋，而今十三再次做这道菜，或许另有含义。

　　一会功夫后，菜已做好，十三端着菜恭敬的放在师娘面前道：“这道菜名为“丝香”师娘，请用。”

　　柳梅看着这一盘满是细丝做的菜肴微笑道“好名字，那我就来尝尝大弟子的手艺。”说罢便夹了一些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精巧的下巴微微动着很是好看。柳梅初嚼时感觉香气适中味道清新淡雅很是爽口，这便是刚开始离开家乡时淡淡的不舍之意。嚼到后来细丝混合在一起香味愈加的浓了，这便是浓浓的思乡之情。但是到了最后不知为何竟然有着极淡的微苦味道，这便是久而久之思乡之苦，苦上心头更添离别味。但在咽下之前不知为何这“丝香”竟然有着一丝丝的甜香味道，这是十三特意而为之，因为他觉得思乡虽苦，此时此刻所在地方也让他过得快乐过得幸福。家乡虽好但远隔千里，此地虽不是乡，但却有着家的温暖家的甜美，所以最后在菜中添以甜意结尾，说明十三现在过的幸福。这便是十三做出“丝香”这道菜的含义。

　　师娘柳梅还在咀嚼着，他发现这一道菜一口中竟能吃出数种味道，从最开始的淡香到咀嚼中的浓香然后再到后来的淡淡微苦最后是一丝丝的甜香这味道变化有序口感也是极好真是不错。柳梅想着：小小年纪在短短时日竟能学会做出如此佳肴虽然还有些瑕疵，但的确了得。师娘柳梅在内心暗暗赞叹道。

　　“这菜做的不错，师娘喜欢。”柳梅随意的说着。

　　“师娘喜欢，十三天天做给师娘吃”十三郎见师娘喜欢便随意应了一句。

　　“天天做给我吃……天天做给我吃……”师娘低语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句话怎么就那么耳熟那么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便一直放在心里不曾回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柳梅又默念了几遍声音极小只见嘴唇动却听不见声音。

　　突然柳梅睁大眼睛，她终于想到那句话的源头了。记得那年秋天，齐文轩跟着门中师兄出去玩耍，无意中发现一棵树上结满了红通通的野果很是好看，齐文轩摘下一颗剥皮尝了尝，感觉这野果甚是好吃极甜极嫩，便叫师兄帮忙摘了一些带回天云峰。文轩舍不得吃，他把这果子剥皮送到母亲柳梅口中。

　　当时柳梅吃完还赞不绝口道“这果子真是好吃，哪摘得？”

　　只是那少年齐文轩古灵精怪想了一会道“这是个秘密，娘喜欢吃，文轩天天摘给娘吃。”

　　柳梅乐坏了抱着齐文轩笑道：“你个小机灵鬼，为什么不告诉娘，那果子长在哪里呀？”

　　“娘的修为那么高，恐怕去一次果子都被娘给摘完了，果子摘完了，那我以后还怎么摘给娘吃呀！”小家伙调皮道。

　　柳梅听后更是高兴紧紧的抱住齐文轩“咯咯”的傻笑着。

　　事隔多年柳梅又听到几乎同样的话，只是说话的那人不再是自己的孩子齐文轩，而是一个天云峰弟子。

　　往事一幕幕又在柳梅脑海中回忆着，她的脸先是疑惑后又喜悦最后更是悲伤，十三在旁边看着师娘表情诸多变化也不知是何缘故，只好在旁边等候。

　　不知为何，师娘柳梅猛地起身，蜻蜓点水般灵巧的绕过桌子，一句话也没说脚踏着一束白光腾空而去。从十三站立位置到厨房门槛只有不到五步远，见师娘出门，十三郎也疾步跑了出来，当他刚刚出门四周寻觅师娘身影的时候，却看到师娘御剑已经飞远，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远方云气之中。

　　十三郎纳闷师娘到底怎没了？连话都不说就这般的飞走了？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十三郎坐在厨房苦思着，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他不敢离开厨房，生怕自己一走师娘回来找不到会生气。

　　这少年当然不知道，师娘柳眉在回忆起往事时，想到了儿子以前剥野果给自己吃的情景，由于当时没有得知那棵树的位置，现在突然想要急迫间便要去找，哪里还有时间给十三说道，恐怕柳梅是寻找儿子回忆去了。

　　十三就这般静静坐着等待，不知不觉竟到了午时。

　　“小师弟，来帮忙也不用来那么早呀。”七师姐唐小兰笑道。

　　十三郎直了直腰似乎做的累了说道：“今早师娘带我来厨房，说要我在厨房修行，可没说几句话便御剑远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可能师娘临时有急事吧？”旁边八师姐毛小敏道。

　　“别发楞了小师弟，过来帮忙吧。”七师姐笑道。

　　“咦？这是谁做的菜？”

　　有才不好意思扭捏着说：“这时我做的，师娘说要查看我在外门学的手艺，所以我就做了道菜给师娘尝尝。”

　　“哇，这道菜真是好吃。”眼疾手快的唐师姐在十三郎说话之时，便夹菜吃了一口称赞道。八师姐听到七师姐说好吃便吃了一口，也是连连称赞。

　　像平常一眼，十三郎帮着两位师姐生火洗菜，做一些最简单的活。偶尔两位师姐要求十三郎也做一个菜试试，十三郎一直推脱，两位师姐拿他没辙就此作罢。

　　令有才没想到的是，师姐竟把自己做的那盘菜也端到了饭桌上，还放在距离师父比较近的地方，有才吓了一跳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万一师傅不喜欢，问这是谁做的，要是知道是我做的，那还不“糊涂饭，糊涂饭”的说起来，自己又免不了被四位师兄挖苦取笑了。

　　怕什么来什么，想什么有什么。齐步云一览饭菜咦了一声心想：怎么今天两位女徒竟学了新手艺，换了道新菜。不由得夹了一些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着，齐步云脸色依然平淡，随后又夹了些放入口中，嚼了会“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齐步云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哪位徒弟做的，厨艺真是大有长进呀！几种菜恰到好处的混合在一起，清新淡雅回味无穷，真是不错。

　　十三郎见到师父皱眉，自己的心便“咯噔”跳了一下，心想：完了，师父皱眉了，天要塌了。十三郎很是害怕，也准备好接受师父的“教导”和天云四宝的挖苦。

　　“小兰小敏这菜是谁做的？”言语平静淡漠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随后又接着道：“手艺有些长进，只是太素了点。”

　　十三郎一听松了口气心想：天总算没塌下来，还好没事。

　　“这菜是小师弟做的。”七师姐笑着回到。

　　众人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就连一向荣辱不惊风轻云淡的师父也瞟了十三郎一眼，似乎还不相信。

　　“这菜是你做的？”齐步云疑问道。在他眼里这个天云峰最小徒弟除了能吃剩下的就是会惹事让自己生气，别的便一无是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这小子开了窍？不仅会吃而且还会做菜，并不是一无是处？齐步云想着，在他看来这菜不是十三做的而是两位女徒做的，硬要说是十三做的，那也是十三只做了其中一丁点，剩下的全是他师姐帮忙做的。为了讨好我，也就那般说了。

　　“是，是的，师父”十三郎有些紧张结巴道。

　　此话一出可了不得了，全场寂静，然后众位师兄师姐一齐动筷向那盘菜“攻打”过去，结果便是盘子光光，众人大口嚼着。

　　“好样的小师弟，做得好，本来以为你除了吃还是吃，想不到竟有这一手！”

　　“对呀，对呀，这菜做的真是好，又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怎么不早点施展施展，好让你师兄想想口福。”

　　众人是赞不绝口，看似在夸奖其中也参杂着几分挖苦几分玩笑，十三听的惯了，也不在意。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众人的赞美，“哪有那么好，我看顶多就比我们四人做的，嗯……做的“糊涂饭”好了那么一小点”十师兄不屑一顾道。

　　众人嘘声四起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因为“糊涂饭”而笑，还是因为曹大忠太过自夸而笑。就这样众人在一阵欢笑中吃完了午饭，各自回房休息去了。谁也没看到师父齐步云脸色竟有些僵硬，饭后御剑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天云峰远处一条小河边，站着两个人，白衣如雪气定神闲。男的相貌堂堂女的貌美如花，两人看向远方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便如此默默的站着，如石像一般良久良久。

　　“怎么又跑到这边了，连午饭都想不到吃？”那男子说道，语气温和，看样子并没有因为女子没吃午饭而生气，反而更加温柔更加关心。

　　“他越来越像轩儿了！”此话回的没头没脑，感觉与提问人的问题毫不搭噶。

　　“别再多想了，想多了只会更难受。”那男子叹了口气道。

　　“或许吧，他不是轩儿，他不知轩儿……”那女子哀叹着重复说着，仿佛要把这个本就知道的结果念上一百遍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是错的自己想多了。

　　站着的这两位不是旁人正是天云峰齐步云夫妇，他们口中的轩儿便是已故儿子齐文轩，而提到的他便是天云峰最小弟子十三郎。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云峰也映红了他们的脸庞，却映不红那颗早已冰冷破碎的心，那颗死灰色心。

　　夕阳西下，两人依偎着对方，就这般依偎着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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