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转眼到了小年，家里一早就反复来消息让沈复箴务必回家过节。
那日见过许允和方晴之后，沈复箴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失眠也严重了，如果不是沈老夫人打来电话下了死命令，他是不想回家的，怕家里人看出端倪来又对他问东问西。
沈复箴强打精神，一路开车到了家，在院子里反复整理了情绪和表情，才推开门，看见沈复禾和宁灵坐在客厅。
“哥，嫂子。”
很久没见沈复禾了，沈复箴感觉放松了些，笑了笑朝他们走去。
“沈总。”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沈复箴转头，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白慕知？”
沈复禾站起来，走到白慕知身边。
“阿箴，你们认识吧。”
“认识是认识，但这是……”沈复箴只是去拍摄现场的时候见过白慕知两次，说认识也算是认识，但在家宴上看见她还是有些突兀。
“哎呦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沈老夫人这时候从厨房出来了，看见沈复箴，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妈，你怎么又下厨了？”
沈老夫人本就不高，平日里贵妇装扮惯了，穿起围裙来又可爱又搞笑，沈复箴没忍住，边看边笑。
沈老夫人撇嘴，然后一把拉起白慕知的手：“今天这不是有客人嘛！快快快，快照顾照顾人家，慕知非要在厨房给我帮忙，那哪能行啊。”
沈复箴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您请来的？”
沈老夫人把沈复箴往白慕知身边一拉，笑得合不拢嘴：“这不是听你哥说你这个代言人是他介绍的，正好你俩都认识，又听说慕知一个小姑娘，家人都不在身边，大过节的怪冷清的，我就让你哥带过来吃顿饭。”
说完，沈老夫人赶忙就回厨房看她的锅去了，剩下沈氏兄弟和白慕知站在原地。沈复箴拽了沈复禾一把，把他拉到一边。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能白给我介绍代言人，这是咱妈的意思吧？”
“你反应也太迟钝了，先给你介绍成代言人，再带来家里吃饭，这主意除了咱妈还有谁能想得出来？”
“那前段时间妈又让我见那个李阿姨的侄女是怎么回事？”
“你可别提了，就为这事妈跟我念叨了好几天。那李阿姨的侄女，真不是妈安排的，妈觉得那姑娘年纪有点小，但是实在推脱不了，才让你去的。她还生怕你跟那个姑娘看对眼，那这边白慕知她就白安排了，这不是听说你俩也没聊出个啥来，就赶紧又把你这代言人叫家里来了吗。”
“你们天天都在我背后谋划些什么啊？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灵见兄弟俩一直说悄悄话，白慕知一个人站在一边有点尴尬，就走了过来，拉住白慕知的手，往沙发走去：“大过年的，都是为了爸妈高兴，阿箴你就配合一下吧。反正慕知咱们都认识，就当请她来吃顿便饭，你也别想太多。”
沈复箴没办法，只能默认了。刚把白慕知安顿到沙发上，就听厨房“乒乒乓乓”一阵响，几人赶到厨房一看，沈老夫人正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满地直转悠。
“妈，我就说我们来帮您吧，您非不同意，实在不行让阿姨来也行啊！”
沈复禾一脸无奈，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铲子。
“我就是怕你们饿着才有点着急，不小心碰了东西！”
“那就更应该让我们帮忙啊，不是更快吗……”
沈复禾小声吐槽，但全被耳尖的沈老夫人听了去。
“我就想让慕知吃一顿我做的饭怎么了，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不懂事。”
沈老夫人正要把人都赶出去，抬眼一看站在一起的沈复箴和白慕知，突然又有了别的主意。
“阿禾，你说得对，你和灵灵在这帮我吧，我一个人太慢了。”
说着，沈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沈复箴和白慕知身上，把两人往出推。
“其他人就别在这添乱了，太挤了！”
几个人一眼就看出沈老夫人的小心思，尤其是沈复箴，但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生被沈老夫人推了出来。好在宁灵心思灵活，她趁沈老夫人不注意，就给沈复禾打手势，让他也出去，以免沈复箴和白慕知两个人太尴尬。
三人又回到客厅，沈复箴正好有些公司的事和沈复禾说，白慕知在一旁插不上话，就只是微微笑着。
过了一会儿，沈复禾看白慕知实在尴尬，开口道：“慕知，不然让阿箴陪你转转我们家吧。”
沈复箴一听，立刻拒绝：“我可不，一会儿妈看见又该说些有的没的了。”
沈复禾啧了一声，拍了沈复箴一下：“你这孩子。”
“没事禾哥，我自己转转可以吧？”白慕知十分贴心地道。
“也行，那你自己到处看看吧。我们父亲在二楼书房，那边可能不太方便，但走廊最后有一间屋子有个观景台，你可以去看看。”
“好。”白慕知颔首，起身向楼梯走去。
沈复禾看她走远了，才对沈复箴道：“妈要知道你让人家一个人在咱家逛，你就等着挨骂吧。”
沈复箴想象了一下看见他让白慕知自己一个人瞎逛时生气的沈老夫人，和看见他和白慕知并肩走在一起时开心的沈老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宁可挨骂。”
俩人打趣了一会儿，沈复箴忽然想起来上次落在家里一块手表，于是站起身来：“哥，我回我屋拿点东西。”
沈复箴上了二楼，他的书房在走廊尽头左拐，原来是他上学时学习的地方，后来沈复箴搬出去住，就很少有人进去了。他走近之后听到屋里好像有声音，拐过去一看，门是开着的。
沈复箴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白慕知站在他的桌前。她背对着沈复箴，手里拿着一个小相框，显然没有听到他进来。
沈复箴看清白慕知手里拿的是什么之后，脸色忽然暗下来，沉声道：“不要动我的东西。”
白慕知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手中的小相框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沈复箴听来，却是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
他好半天才抬头看着白慕知，脸上的盛怒毫不掩饰。白慕知也有些慌张，但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相框对于沈复箴而言的重要性。
“对不起……”
“谁让你进来的？”
地上是相框的碎片，还有从相框里掉出来的一张便签。便签上是用铅笔画的一只狗和一只猫，已经有些蹭花了。
沈复箴不会画画，这是林时砚带着沈复箴一笔一划画出来的，画好之后林时砚说想保存起来，于是专门买了小相框，放在里面，这样就不会脏了。
沈复箴不想沉浸在睹物思人的痛苦中才没有把这个相框带回他家，而是留在了老宅。
白慕知看得出来沈复箴现在非常生气。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量补救：“沈总，非常抱歉，您这个相框很名贵吧，我会尽力找来一样的赔您。”
“我问谁让你进来的？！”
白慕知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复开口道：“我以为这是禾哥说的房间，所以进错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
白慕知这话，说真也真，说假也假。她知道今天沈老夫人叫她来是什么意思，她也很乐于和沈家结下这段关系。至于沈复箴，虽然白慕知现在还没什么想法，但她觉得这也是一个值得尝试的选择。
这屋子白慕知的确以为是沈复禾说的观景房才进来的，但进来之后，她才发现是个书房，而正对着的桌上摆着沈复箴和一个女孩的照片。白慕知本就有多了解他一些的想法，于是没有多想就拿起了旁边稍显突兀的小相框，刚拿起来，沈复箴就进来了。
沈复箴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似乎在思考。他这些天，一直有一口气郁结在心中，但他不曾说也不曾表现出来，慢慢的，就变成了一支利箭，不是射向他，就是射向别人。
白慕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对准了这支箭。
沈复箴慢慢走向白慕知，在她面前停住，然后蹲下，徒手捡起了玻璃碎片和便签。他的食指被玻璃碴子划了一下，瞬间冒出了血滴。白慕知见状，想要蹲下帮忙，沈复箴忽然出声：“可以出去了吗？”
白慕知弯腰的动作僵住，半晌，起身走了出去。
沈复箴捡起了肉眼可见的每一个碎片，拉开抽屉，连同便签一起规规整整地放在了里面。
一直到开饭，沈复箴都一言不发。沈复禾一早就看出白慕知和沈复箴先后从二楼下来后神情就有些不对，猜到他们可能在二楼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敢多问，怕沈复箴在吃饭前就甩手走人了。
饭桌上，沈老夫人热情地给白慕知夹着菜，沈万年也心情颇好地和白慕知搭着话，白慕知从头到尾都非常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看得出来沈万年和沈老夫人都很满意。
直到宁灵看见了沈复箴食指上的伤口。他没有包扎，血滴已经凝固在了表面。
“阿箴，你的手怎么了？”
宁灵这一问，大家的视线都看过来，沈老夫人才发现沈复箴受伤了，惊讶道：“怎么伤着了？阿姨，拿医药箱来。”
“不用了。”沈复箴道，“一点小伤，没关系。”
白慕知坐在沈复箴对面，看着他旁若无人地夹着菜，仿佛面前没有她这个人一样。白慕知放下筷子，略带歉意地看向沈老夫人：“伯母，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把沈总的相框打碎了，才伤着了沈总。”
“相框？什么相框？”
“是放在沈总书房的一个相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沈复箴还在自顾自地吃着。
大家自然都知道那是什么相框，所以此刻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白慕知看众人这个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一定是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沈老夫人干笑了两声，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已经碎了那也没办法了，慕知啊，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万一伤着自己那多不好。不过既然阿箴都邀请你进他的房间了，想必他也不会在意这点事的，是吧，阿箴。”
白慕知看着对面并没有出声反驳的沈复箴，十分识趣地没有说出是自己擅自进去的。
“这样吧，慕知，回头你陪阿箴去转转，看看买个什么送他，就算赔礼了。”
沈老夫人提出了一个她自以为很完美的解决方式。她见沈复箴没说什么，以为他默许了，更是喜出望外，要知道白慕知摔碎了林时砚的东西都没见他大发雷霆，这可是前所未有。
于是沈老夫人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更是明显地撮合俩人：
“阿箴啊，慕知下次再去拍你的广告，你陪着一起去吧。”
“阿箴啊，过两天除夕，听说慕知有工作又没办法回家了，等她工作结束你接她来咱家吃饺子吧。”
“阿箴啊，你也别总待在公司，听说慕知的电影要上映了，你也去看看。”
“阿箴啊……”
沈复箴全程都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在想一件事情。
他在想，是应该想办法阻止自己母亲这种无休止的相亲行为了，以防再带更多的白慕知回来。
方晴所告知他的真相，无疑是给原本就将自己封锁起来的沈复箴又加了一道枷锁。他光是接受这些事实就已经很艰难了，实在拿不出一点精力再去和父母周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沈复箴想到了宋彧。
宋彧说的结婚，现在想来，确实是最快最有效、最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办法。沈复箴想快速逃离这种被沈老夫人牵制的被动局面，就得拿出让她哑口无言、毫无反对余地的结果。反正沈万年和沈老夫人的目的也不是非要让沈复箴喜欢上某个人，而是怕他走不出旧情，那结婚就是最能证明他已经走了出来，并且还对别人动了感情的最佳证明。宋彧有明确的需求，和她合作，能保证他们这段婚姻一定是非常纯粹的利益关系。
更何况，自从许允告诉他宋彧曾经救过林时砚之后，他对宋彧的看法迅速转好，沈复箴觉得如果一定要跟一个人结婚，那宋彧也许是他最能接受的人选。
沈复箴脑子不停地转，在这顿饭吃完之前就做好了决定。他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五分钟后，屏幕亮了起来，沈复箴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放下了筷子。
沈老夫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规划着白慕知和沈复箴的约会，沈复箴就在这时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头。
“我要结婚了。”
沈复箴轻描淡写道，声线平稳。
房间里陷入了今天的第二次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沈万年才率先打破这寂静：“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结婚了。”
沈老夫人看着沈复箴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开口：“和谁？不会是那个小江吧？”
“你应该也认识，”这话沈复箴是对着白慕知说的，“宋彧。”
白慕知脑子里嗡的一声，沈复箴要结婚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就已经够震惊的了，然而没想到更震惊的是，对象竟是宋彧。
“那个女演员？”沈复禾先想起了这个人，扭头看着沈复箴道。
“对，”沈复箴从容地点点头，“你们不会不喜欢演员吧。”
这话又是冲着白慕知说的。
白慕知是演员，沈老夫人很满意；那宋彧也是演员，沈老夫人就没理由挑理了。
“怎么才说呢？”宁灵是第一个开心地笑出来的，“怎么认识的？谈了多长时间了？”
沈复箴回忆道：“就是在一个酒会上偶然遇到的。也不是故意没说，只是最近比较忙，本来就是打算今天回家说的。”
沈老夫人看儿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终于确认了这是真的。她顿时展开了笑颜，甚至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应该很快，可能就在最近。”
“最近？”沈老夫人有点吃惊，“那婚礼来不及准备啊。”
“婚礼要看她的工作再定，先不急着办，我们想先把证领了。”
一听儿子这么急着领证，沈老夫人觉得他肯定是动了真心，想起儿子痛苦的这五年，她差点在饭桌上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什么时候领回家来给我们见见？”
“我问下她除夕那天有没有工作，没有的话我就带她回来吃饺子。”
白慕知越听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老夫人光是沉浸在沈复箴要结婚的喜悦中，一时忘了白慕知的存在，沈万年听了沈复箴这话，就知道是说给白慕知听呢，咳嗽了两声，悄悄推了推沈老夫人。
沈万年没有表现得特别开心，虽然他心里对这个消息也很惊喜，但一看沈复箴那样子，就知道他故意在饭桌上说这事，就是在为沈老夫人把白慕知带回来这事斗气呢。毕竟白慕知是客人，沈老夫人忘乎其形，沈万年还是得给他儿子这小心眼兜着底。
沈老夫人被沈万年一推，这才想起来白慕知还在旁边，一下子也有些尴尬，左看看右看看，嘀咕道：“你说说你，也不早说，你看这事整的……”
沈复箴很无辜：“你们也没人告诉我今天家里有贵客来啊。”
白慕知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抱歉道：“伯父伯母，我明天还有工作，今天就先走了，谢谢款待，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啊，这就走啦，”沈老夫人也站起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丝毫没有要留她的意思，“怎么来的啊，开车了吗？一个人回去安不安全啊？”
“妈，慕知是坐我车来的，我们送她回去吧。”沈复禾起身接道，宁灵也跟着站了起来。
“行，那你们一定把慕知安全送回去啊。”
他们三人都准备走了，沈复箴也就不准备再多留，毕竟就剩自己一个人，沈老夫人要是盘问起他和宋彧的细节，他容易露馅。于是他就以要回公司加班为由，和他们一起走了。
沈复禾和宁灵一起去开车，剩下白慕知和沈复箴走在后面。
“你真的要和宋彧结婚吗？”白慕知忽然问道。
“自然。有什么问题吗？”沈复箴反问。
“没什么，那我先祝你新婚快乐了。”
“谢谢。”
沈复禾把车开到白慕知面前，两人没有道别，白慕知就上了车。
沈复箴看着车子走远，转身向车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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