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们去拯救天下吧

我还记得初次见她,她独坐席间那般清冷,想来,她自幼失母的寡宠公主,在后宫那是非之地一步步熬过来也是艰难,且她能得姬夜另眼相待,大约是个下凡历劫的天仙,虽不知道她历得是个什么劫,但这一生,必是坎坷难熬的,她如今的恣意洒脱,也不知是背后多少辛酸换来的。

        这样想着,忍不住将锦被往她身上拉了拉,山中寒冷,她夜中清泪在眼角结了些痴痕,幽幽泛着冷光。

        早起看她梳妆,有侍女捧了一身碧绿的裙衫给我,挑挑眉,看她一身桃红笑得促狭,哑然失笑。

        待我俩赛狗屁一般挎着手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姬夜先忍不住避到一旁笑去了,皇后也嗔她，

        “你无忧妹妹穿了碧色确实很配她那双眼睛,你又做什么非要换一身桃色呢!”

        天音嘟着嘴撒娇，

        “无忧就是太漂亮了,可是不都说嘛，红花要绿叶来衬,我若不穿得鲜艳些，都不好意思跟地玩了,可不跟她玩我又舍不得,母后看我,聪明不聪明!”

        我喜得不行,这姑娘戏演得都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了,明明就是她觉得好玩非要给我一套她自己的衣服,我何曾有过这样颜色的衣服!

        ＾▽＾

        不过显然皇后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她久居喧嚣人群中格外清冷，难得有这样一个通透玲珑的人来舒放她心情,珍惜的很,当下便要她弹琴助兴,天音笑喳嘻琴前坐了,弹了一曲《逍遥游》。

        我终于知道人比人气死人是个什么境况了。

        原本以为，自己于音律上算得上个好的,听她弹这一曲,便恨自己手笨心拙,待她奏完回位上坐了,便捧了茶孝敬过去,惹来众妃子一通笑。

        太清宫建筑宏伟,因奉着太上老君，更格外富丽些,雕梁画栋不在话下。

        更妙的是,处处院中都有各色莲花在大水缸里养着,我临水照影,叹一句人未能比花娇,惹来天音捧腹大笑,扔了我写字板,拉着我一路急奔山下而去。

        山中离太清宫略低一点是三清观,一入观中才觉是正经的道观,天音狡黠得一笑,拉着我钻进一炼丹房,房中药香冲鼻,且闭着门,二氧化碳一氧化碳都多的不得了。

        我皱眉看向天音,她憋得脸都红了几分,却眸光雀跃,左右瞧瞧无人,一个箭步蹿到药架旁，上蹿下跳翻翻捡捡,虽没举了药葫芦灌药，但还是十足泼猴样,我忍不住笑,被厚重的烟味呛着咳了几声,唬得天音回头朝我打手势,我摆摆手沿门缝看了看,示意她没人,她这撅着嘴回过身去折腾,我挂上门闩,走近那炼丹炉研完了半天。

        临走时天音抱了一怀的瓶瓶罐罐，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不打包个包裹出来,奈何手边没有纸墨,只好同她分担那一怀的丹药。

        三清观的丹药并不全是祈求延年益寿的,还有一些正常的治病丸药,我学了半年的中医,大约也闻得出她怀里这些是什么,只是不清楚她盗这些治病药丸做什么用。

        而显然天音也并不打算解释,她正一脸莫名地兴奋,眸光雀跃,在院中蹿来蹿去,偶尔碰见一二道人,还要躲到树后墙跟,那几个道人大约识得她头上冠饰,皆躬身退了。

        她做足了小贼的戏码,我却暗叹这半日的时光皆在迷路中消磨了,不由抚额停住。

        一会儿她转了回来,脸颊尚桃夭可人,双臂抱着,衣裳杂乱,讪讪蹭到我身边，

        “无忧啊,不然你去问个路呗,我已经分不清南北了!”

        我几欲仆街。

        好不容易把这小熊子孩子带到先前停留过的那林中石旁，姬夜已就着大好日光睡得酣畅。

        那日光透过树隙带了串虹光映在他一身白衣上,的确很衬得上他“千泷”的名字。

        耳听得天音细细一阵抽气声，桃夭色彩渐热,连那墨似的眸子都潋滟更甚。

        天音微低了头对着鼓囊的衣服一阵乱看,一嘟嘴一跺脚,奔上前去一脚踹上姬夜小腿,我看得骨头一痛,天音大约实在羞恼得狠了。

        姬夜悠然自在坐起来揉了揉骨头,笑得分外荡漾,

        “怎么样,药拿到了吗”

        听这话,敢情还是个主谋。

        天音也果然笑得灿烂，一阵猛点头。姬夜一脸宠溺神色,又从她怀里分了些瓶瓶罐罐去,引着我们自山中小路往山下去。

        这一路上莺歌燕语没有，却有一番盛到极致的中秋好景;山林葱郁,而阳光却正好,姬夜果然不负玲珑心思。

        天音并不习惯与姬夜独处,因此一路上叽喳与我说话,也说到了此行之因果。

        原来她曾感怀昔日宫中艰苦,乐音偶尔怆然了一次,被姬夜听了去,姬夜便嗤她朱门酒肉臭,又给她讲宫门之外数万饥民,无房无米,无医亦无药,说得一颗公主心碎得一地渣,于是自觉“误人子弟”的某四好青年便出主意说去饥民面前施饭赠药。

        我们这是要拯救天下去！

        只是不想这长安城郊,竟富贵到路上一个乞丐也没有,我悠然观赏着一路风景,另两位却一脸沉重,默默不说话。

        我看他们受挫不小,只好带他们去我名下的工房歇着。

        将带下来的丹药交给工房的管事,交待了日后施药之事,一回身就被天音一双青眼盈盈望着,我被这美貌惊得滞了滞,片刻后回神，拉了她坐下,沾了水在桌上写,

        “后宫女眷上山,方圆十里怕是难寻饥民了。我们留下丹药,总会有有助于人,不必心伤。”

        天音苦笑一声不再计较。

        姬夜喝了一盏茶,回血复活,说中秋佳节,凡间庙会盛大,难得生在帝都,合该好好乐一乐。

        我与天音十分雀跃,他却又将折扇在掌中一敲,叹道,

        “我忘了咱们此来是为赈灾祈福的。”

        天音撇了撇嘴,丢下他，拉着我在街上闲晃,我买了个糖葫芦给她,终于换回了她一点笑颜。

        傍晚我们回到太清宫时,山上正准着斋宴,几个位分较高的昭仪妃嫔围着一池秋水喂鱼,我们被拉过去僵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得了皇后的召见，好歹脱了身。

        皇后看着越发淡泊,带着一身墨香落坐于席首,安安静青静吃毕了饭,揽过天音抚摸一阵,便让我们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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