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修）
赛程大致上是按照第一天上午田赛初赛，下午径赛初赛；隔天上午田赛决赛，下午径赛决赛的顺序来的。
路漫坐了一小时就坐不住了，临近日头高了，主席台几乎是毫无遮掩地被照着，人都有些晕乎了。
“学长！你知道三千米的检录在哪吗？”台下有个男生穿着浅蓝色短袖，正探头探脑地看路漫。
“三千米开始了？”路漫闻声凑近了反问，得到那男生肯定的答案后转身让卢野看着会，他得走开一段时间，卢野欣然同意。
“学长？你怎么下来了。”
路漫说：“我带你过去。”
“不用，你给我指头一下就行！”那学弟表情有些惊悚，心想这就是冰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火热的心吗？
“我顺路。”路漫无情地打碎了他对自己的幻想，走出几十米指着南方说：“就在那，看见个子很高的那个男人吗？他是高三的体育老师，也是三千米的裁判，去吧。”
“哦，哦哦，谢谢学长！”
“没事。”
路漫转身接了电话加快脚步去校门口拿冰袋。幸亏这小子来问路，不然他真的忘了，想来三千米也没那么快结束，来得及。
原本九班上三千的应该是袁煜晖和于醒，但不知道为何变成了袁煜晖和齐昶。但毕竟是校内运动会，同班之间的顶替是允许的，毕竟到时候清算的是整个班级的分数。
一小箱子冰袋抱着挺沉，路漫回去路上撞见了几个人来熟的外向学弟还分出去了几个，他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自己买的多。
“路漫？这什么啊。”王成胜不知何时从拐角走出来，迎面撞上了刚分发完冰袋的活雷锋。
“冰袋。”路漫有些不自在，“就是降降温挺舒服的。”
王成胜好奇地摸了摸，被冰得一缩手，随即调侃道：“小领导挺有样子的嘛。”
别，别这样，放过我吧。是不是成年人都有开玩笑牛逼症啊，不仅敢说还敢等对方回应。
“老老师你别开我玩笑了。”路漫深吸一口气，“再说他们也是知道我成绩不怎么样的。”
他越说到后面越小声，最后一句更是轻飘飘的。王成胜眉头一竖，奇道：“谁说你成绩了？哦，你以为我是专门来打趣你这个的？可真会恶意揣测人呐你！不过说的也是，那你这事办得这么好是不是成绩也得往上提提？”
难道不是吗？
路漫含糊地应上几句，王成胜输出完了浑身舒坦，一挥手：“走吧走吧，眼睛都要看穿了给谁送玩意呢真是。”
能给谁送？
你的得意爱徒和他的刘星同桌。
路漫紧赶慢赶到了终点等着，箱子就撂在脚下，另外还临时抱佛剑地塞了几瓶矿泉水冰着。做完一抬头就看见跑道上的人已经拉开了相当明显的距离。
“你好，请问下这是第几圈？”路漫无计，只能随便找了个附近的人问。
被问到的是个圆脸的可爱女生，闻言说话都有些不连贯：“啊你好，这这才第一圈刚完呢。”
“谢谢。”
这才第一圈刚完？怎么就拉这么远了。
路漫心里纳闷，直到领跑的人轻轻松松从他身边经过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袁煜晖说王文靖能跑是真的，这都落第三名快小半圈了，实属有点是降维打击。
第二名是齐昶。
他确实如自己所言并不适合短跑，但也并不适合长跑，比较有优势的是中程。路漫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已经有些乱，甚至盯久了男生起伏的胸膛和汗湿的后背还会有感同身受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看着就难受。
再说他不是还比了跳高吗，也太累了。
路漫情不自禁地焦躁，但偏偏本人都搞不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就像是在海天一色的沙滩上，四面都吹来海风，旋转着，你能看清它们是如何交融的吗？
康非人挤人地站在跑道两边，猛地被不知是谁从身后一顶险些栽倒在地，他气得想骂娘，但转过头又难在茫茫人海中寻得罪魁祸首，倒是瞧见了个下凡的北极星，真北极，冷的那种。
“路漫——看这里路漫——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深情呼唤的康非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哄笑，路漫红着耳尖走过去，让他闭嘴。
“来嘛，我们都在这，你一个人站那多孤单！”康非兴致勃勃，“一会喊加油的时候大点声昂，各位！”
赵雪、马悦几个女生嫌他吵，施施然撂下一句包在姐身上。康非得意地凑近跟路漫咬耳朵，问：“你知道为啥我专门叫这几位女士来加油吗？”
“我哪知道。”路漫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哎呀”康非特像老头似的卖关子，“之前我在空间看见她们几个一块去看那谁？反正是个歌手的演唱会的现场视频，喊得我都怀疑她们手里有麦，真的，信我，绝对最有排面。”
路漫：
一中的操场一圈四百米，七圈半才结束三千米，基本上都会从第四圈的时候开始喊，省得影响比赛人的节奏。
马上就要第四圈了。、
王文靖和齐昶的距离缩短到了约莫半个五十米跑道，可见这人确实实力强悍。路漫眉头轻皱，不由得想自己之前对周围的人认知是有多扁平，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准备了啊，三、二、一——齐昶，加油！”康非尽管总是笑嘻嘻的，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正经起来竟然还很有领导力，在他带领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惊人数量的人为他加油，加油声震耳欲聋。
诚然别的班也有，且此起彼伏，甚至理科班的声浪滔天，但都没能盖过被康非全心全意信任的几个女生，尾音还能转出来个类似“呜呼”的音节，叹为观止。
“你怎么不喊呀！”康非语重心长，“不好意思了是不？没事！你不管喊多大声都是陪衬，垫垫音就行了！”
路漫糊弄了一句“我没反应过来”，其实他确实没反应过来，齐昶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时候转了下头，脸上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他看了路漫一眼。
那是很难以描述的一个眼神，是旅人的眼神。
烟波之下，蓝天之上，离别的旅人登上滚滚列车，临上车前会给予这片大地的就是这样一个眼神。
路漫生生被止住口，紧接着就是充盈在胸腔之中的无名情绪在外泄。他想说跑快点，但看着他几乎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又不忍，最后只喃喃了句“加油”，比盛夏远去的蝉鸣还小。
康非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路漫的肩膀挤兑：“你这样哪行？一点都不真诚！叫出来啊，叫！”
路漫手都软了，就像是从万里高空坠落云端一般，他瓮声瓮气道：“去你的，别管我。”
第五圈，第六圈
不知是否是此起彼伏的助威声唤醒了骨子深处的闯劲和拼劲，几乎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在拉近，齐昶更是咬牙一度超了王文靖，但没过多久又被反超了回来，极尽拉扯，最终还是以王文靖在前的顺序进入了最后一圈半。
错过了两次，直到将要冲刺，路漫还是不能做到给齐昶大声呼喊加油。他在灼人的光下把自己臊得脸红，耳根脖子都滚烫，身旁永远有人呼喊着，男生们手举到嘴边做喇叭状喊“冲刺！”、“拿第一！”，他闻声下意识地也跟着举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放下了。
“齐昶！最后了！加油——”
“王文靖！第一——”
到了最后声浪最高的只有他倆，也只有他倆有决胜负的可能，最激动的也正是分别两个班的学生，但好笑的是有男生摇摆不定地支持两人，基本上都帮着喊，惹来善意的起哄声。
最后五十米的直道。王文靖是低着头准备最后冲刺，齐昶同样在转弯处能感受到明显的提速，但不同的是，他仍然是昂首的。
有过长跑经历的人都有过类似体验，到最后喉间几乎都能尝出血腥味，仿佛肺中最后一丝氧气都被掠夺，这时抬头会有恍然隔世的感觉，蓝天、白云、跑道、终点欢呼的人群一切都像在梦中，身体越来越重，心却越来越轻。
这时基本都会闭上眼睛熬过去，但齐昶没有。
手脚修长的男生自始至终好像都知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大口大口地呼吸，紧绷的肌肉线条健壮而极富美感，他卯足劲冲上去，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路漫想紧盯到最后，但理智让他急忙转头小声叫各班接应的人拿好毛巾和水，他从装满了冰袋的箱子里拿出水的时候已觉出售冰凉，但没凉透，恰好是最适合剧烈运动过后的人。
再起身，浑身都是难挡热气的男生们已冲到了跟前。
长跑后容易脱力，为了以防被线绊倒并未装上冲刺线，取而代之的是安排了两个裁判盯人。尖锐的哨声吹响，路漫脑中一片空白。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原本是一手一个冰袋的站在终点靠后一点位置的自己，双手微微张开，被齐昶头昏脑胀地误会，狠狠地抱了上去。
好烫。
这是路漫的第一感觉。
齐昶身上好烫，汗烫，呼吸更烫。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力道险些将他撞了出去，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丝余力将路漫捞回来，两人踉踉跄跄地前进后退了几步才停下来。
“你没事”路漫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齐昶忿忿又委屈地低咒了声：“操，没跑过。”
“没事的。”路漫将手上快拿不稳的冰袋给他，还有矿泉水，转身要递给王文靖一个，被齐昶略一使劲就拽了回来。
“你干嘛呀？”齐昶还粗喘着气，眼红了半圈，都是汗刺的。
“我给冰袋。”
“这玩意有几个？”齐昶问。
“啊？多着呢，都在箱子”
齐昶劈手夺来，水也捂得严严实实，“那这个肯定给我的，既然多你让他自己去拿。”
袁煜晖也冲线了，他是真的够呛，直接栽倒在了地上，滚了几圈被康非拽着去了草坪。
“他们为什么不管我？”齐昶嘟囔了一句，路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搂着自己气势汹汹的往那带，“喂！你们怎么不管我啊？”
康非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连带着脸通红躺下的袁煜晖都直哼哼。
康非头也不抬：“哥，我的哥，你能讲点理吗？你直奔路漫而去，路漫揣毛巾带水接你，双向奔赴我们还凑合什么呀？”
“刚才我给你的呐喊你听见了吗？你冲线的时候老子还喊了你句天下无敌你在意了吗？白眼狼！”
康非越说越悲愤，甚至还拍了面有菜色的袁煜晖一掌，“还不如我们小袁，直愣愣地就往我身上撞他妈的就是这个力道你能不能控制一点，老子差点给你撅翻。”
袁煜晖虚弱地点点头，齐昶挪过去两人接了个掌，他笑着调侃了一句：“也没事，你第三我第二，赢在人头上。”
袁煜晖气若游丝：“奶奶的，那小子上辈子是马吧这么能跑”
身边传来了哄笑声，紧接着就瞧见王文靖被一拥而上的同学抬着走，声势浩荡，全然不管当事人是何等惨烈地挣扎。
气氛一热烈起来就容易闹的不好收场，但正值青春的少年意气风发，偏不在乎这个。
王文靖一米八三的身高再加上结实的肌肉基本上没四五个男生是抛不起来的，但眼瞧着竟真有人打这个主意，他叫地几乎破音：
“放开我，妈的别闹，操场上不需要有第二个坑来跳远！放！”
路漫觉得好笑，随手塞了冰袋和水给过路的跟王文靖同班的男生。
结果这么一转头，就直直地对上了齐昶的眼。
齐昶刚离开了和自己那么深的拥抱，转头和身旁祝贺的女生们说谢谢，却仍是用余光瞥来。路漫并不愿多想，只是自己的这种直觉太过强烈——齐昶孩子气地不想得到和王文靖同等的待遇。
或者说，不想让自己对王文靖像对他那样好。
路漫的心怦怦跳，他克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像菟丝子般萦绕上心头的怪异念头让他有些头昏脑胀。
至于这么在意吗？
这才多大点事？路漫在太阳底下有些晕乎乎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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