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修）
齐昶当过路漫的速写模特。
但这件事连齐昶本人都不知道，其实路漫只是拿了着他的照片当参照而已。
早上六点零二分急促的闹铃声响起时，路漫才勉强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梦到了去年十月的校运会，橙光散落跑道，在相对冷门的跳高项目上，齐昶穿着淡灰色的篮球背心，在万众瞩目中后退、助跑、过杆
满堂喝彩。
随后杆被架到了一米七五，已经快要接近校记录了，而同齐昶跳的运动员只剩最后一个，是学校招收的标枪特长生。
齐昶卷起衣衫擦了擦汗，转动放松下脚腕，下一秒他像是心算了五步，如迅猛地猎豹般冲了过去，在靠近软垫处起跳，凌厉的身体线条带起温热的秋风，吹乱了路漫额前的发。
最后赢的是齐昶。
努力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不值一提。路漫认为这句话的口吻若是柔和些许，其实挺有道理的。
齐昶在这之前从未接触过跳高，听说只是训练了几节体育课的成果，姿势也不是正统的背跃式，倒像是翻和跨结合，被他做的很清爽。
路漫对运动会并不感冒，只是见到跳高场地外围沾满了人，又听广播播报已经是决赛。
他便凭借着临时搭建的学生会主席台的地势优势站上了一层，探头望去的时候恰好见到鱼跃龙门。
多个枯燥炎热的夏夜里回忆沿着搁置不用已久的画板蜿蜒而上，白颜料沾水晕染开的痕迹恰恰像那日齐昶顺着脖颈淌下的汗珠。
是一副优越的骨相，路漫当时拿着画笔评价道。
就是看得还不够清楚，要是能离得近一点就好了，最好是肌理纹路，肌肉的线条走线都能够看的明白，这样才能等比例地呈现到画纸上去。
早晨赶时间再加上家里没人做饭，路漫从橱柜里拿了袋奶油面包就出门了，临走前还特地对了手表上的时间，省得到时候赶不上车。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校门口，九班的教室在高二行知楼二楼最左边，前门出去就是衔接高一和高三的天桥。
路漫在进校初就被当初的学生会长三顾茅庐拽去了当吉祥物，长得好看就行还不分配差事，但升上高二后不行了，恰好他又不学美术了回来，便分配他去纪检部交叉着年级查胸卡。
路漫查完高一段的胸卡佩戴情况后从天桥回来，恰好赶上六点五十分早读开始。
他从后门进，第一眼看到的是趴着补觉的齐昶。
他的后背比自己宽不少，但还没完全长开，趴下的时候肩膀处会略微凸起，极富少年感。
路漫随后注意到他旁边的位置缺了个人，算迟到了，要是聪明的话现在从高一教学楼走，刚好能躲过检查。
路漫刚坐下就被戳了后背，轻轻的一下，就像是被小狗爪子盖戳了似的。
他转头才发现是睡眼惺忪的齐昶，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睁的。
“老王早上来过说让交去年期末考时候的成绩条，你当时不在，我告诉你一声。”齐昶困到说话拖音，听着特不利索，但又架不住声音好听，腔调懒懒散散的很抓耳。
“哦。”路漫闻言不是很痛快，“那玩意谁还留着？”
齐昶对他突如其来的愤世嫉俗有些惊奇，打了个哈欠道：“谁不是这么觉得呢自己手写一张凑合呗。”
路漫没吱声。
老师已经进门，周围随后响起杂乱的纸张声，早读课开始了。
九班的英语老师姓林，是个微胖的女老师，挺凶，但人很幽默。今天她听写时逮了三个打小抄的，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转而一拍桌。
“啪——”
“最后面的！刚才猫着腰进来的那个男生，为什么迟到！”
匍匐在地的人一抖，险些脚滑，挣扎了片刻才有些灰溜溜地站起来。大半个班转都应声转过去瞧，那是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林玥却没花太多时间计较，拍了桌子上就不再理他，那男生也不敢坐，蔫蔫地站了一整节课。
“解释一下吧，袁煜晖，开学第二天迟到是什么原因？”下课后，王成胜像有顺风耳似的就来了。
袁煜晖被拎到后门，犹犹豫豫地说了实话：“我去买杂粮煎饼吃。”
“这是理由吗？那你说！买一个杂粮煎饼要多少时间？”
“三分钟吧。”
“那你怎么迟到了十五分钟？你就不能早起三分钟去买杂粮煎饼吗？”
“不是，老师，我我早起了半小时！”
“那你为什么迟到？”王成胜的嗓门大，吼得整个教室都听得见，不少人都开始乐。
路漫默不作声地看热闹，手里还掐着已经传下来的默写纸，上标注着“-8重”，字体硕大而字迹潇洒。
就是错了8个单词，要订正二十遍再重默的意思。
这时，袁煜晖诚恳的声音传来：“因为我买了八个杂粮煎饼呀！”
全班哄堂大笑，袁煜晖鼻尖还滴着汗，黑眼珠咕噜咕噜转，瞧着可机灵了，他也跟着笑。
他胆子大了，索性全盘托出，说是给班级几个男生带的早饭。
王成胜一时无言，满肚子的火气不知该怎么发，让他快滚回去吃，别再被抓到有下次。
袁煜晖是齐昶同桌，坐路漫正后面，他打开书包的时候周围笑声更大了，同时酱料的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动。
路漫先前也半转了身子过去看热闹，就见齐昶正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留出相当大的空档，摆满了八个煎饼，很快就被拿的只剩下两个。
“怎么还多一个？”袁煜晖口齿含糊。
齐昶问：“你买了几个？”
袁煜晖说：“齐昶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连老王都重复了两遍！八个！八个！”
齐昶顿了一下，不像是征求意见倒像是通知人一声，道：“那你多买的一个我随便给了，钱到时候算我的。”
他修长的手指提着袋子，略一偏头就正对上正看热闹的，脸上带着清浅笑意的路漫。
齐昶晃了晃袋子，说：“幸运观众，就你了。”
路漫被天降大饼觉得有些烫手，下意识要拒绝。但齐昶眼疾手快直接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往他怀里一丢，随后打着哈欠趴下了。
分明是给人东西，怎么偏偏给人感觉像个土匪强盗似的。
路漫淡淡地看了眼齐昶随着呼吸起伏而摇晃的呆毛，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奶糖出来放在后桌上，随后转了回去。
目睹全程的袁煜晖瞠目结舌，若不是嘴里塞着饼渣还不知道怎么吐槽呢，这真的不是什么小松鼠的松果交流会吗？
“路漫路漫，中午一起吃饭吧？没伴吧？”
路漫第三次被吴忧以“要一起吗？”的句式问话，差点直接给拒了。前两次一是问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二是要不要一起去行政楼上厕所。
“行吧，还有人吗？”路漫问。
“那必须有啊！都新学期了不得重建一下部落？拓宽和尚庙的社交面啊，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吴忧口气夸张。
“那我”路漫转而改口，“我不一定。”
“干嘛呀？”吴忧睁大眼睛凑近他，遮遮掩掩地问：“你跟谁有仇？我认识不？”
路漫没说话，白皙的侧脸上蒲扇般的眼睫毛一颤。他犹豫了，说：“难道你不觉得和不熟的人吃饭影响食欲吗？”
吴忧差点吐血，心说那总不能整个食堂的人你都认识吧，方圆几里都是四眼田鸡，谁管熟不熟，不往自己碗里偷菜不就得了呗！
“哎呀一起吧！你活的跟个转学生似的，趁机给你介绍介绍！”吴忧热情地拉客，好像多个兄弟排排坐他吃饭都香似的。
路漫余光瞥见身后再次埋头苦睡的齐昶手臂蓦地一动，像是有觉醒前兆，一怔神下意识接话道：“行行”
吴忧喜滋滋的、傻不拉几地嚎：“好嘞！我兄弟！”
路漫：“”
他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
一中的高中生有强制晚自习，且根据年级不同有不同的放学时间，高一九点半放，高二高三各自顺延半小时。
天黑透了，路漫出来习惯性地找牌照。
他的父母工作都很忙，一向是谁有空谁就来接，若是没看到车牌就赶紧上末班公交或打的。
今晚没人来。
他沿着人行道要走过一个路口才有公交站台，路漫书包都是空的，简直是一身轻，因而就走得很慢，身边陆续有同班或是认识的人打招呼，互相呼喝的声响就没停过。
路漫走着走着险些撞上一团白棉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萨摩耶。
它被拴在共享单车的识别杆上正原地打转，蓬松的尾巴扫起一阵小风，口中还“呜呜”叫着。
一看就看忘了，路漫只能眼睁睁看着左转向的末班公交从眼前驶过，而他还没过去红绿灯。
没办法，只能往前走走到大岔路口看能不能拦到出租车了。
路漫低头看了眼时间，抬头却出乎意料地瞥见一呼而过的背影——带了些许荧光绿的车胎内圈转的飞快，轻盈的像燕，车上的人悠闲地放开双把，插上了腰，歪七八扭地滑出一大段。
这不是齐昶的车吗？
死飞相较于普通的车本就昂贵不少，齐昶的这辆车骑了将近小半年，再加上他长的好朋友多，校里校外几乎都成了活招牌。
路漫伸手将被风吹乱的额发拨正，只瞧了不到三秒钟就断定骑车的人肯定不是齐昶，无论是从身形还是气质都差了截。
那他的车怎么会在别人手里？他自己人又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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