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神启 上
“在很久很久不，也算不上太久吧，也就不到两千年的时间以前，有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她很弱小，也很害怕，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的同类，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类会接纳她，因为她并不是人类，也没有妖怪会善待她，因为她是那么的弱小，又非是同族，无法信任，所以比起跟她和睦相处，蹂躏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走投无路的小姑娘就向神祈祷，神明啊神明，既然这里的人都不肯接纳她的话，那么就给予她离开这里的能力吧。
于是，慷慨而仁慈的神明就赐予了她可以随意往来世间的能力。
然而到了别的地方的小姑娘，发现境遇并没有得到好转，察觉到了她是妖怪的人类依旧恐惧着她，将她赶出了城镇，而同样是妖怪却又不同族的妖魔们也依旧是那样对待她，因为她实在是太弱小，又没有同族庇护，这样的幼崽在弱肉强食的妖怪社会里是没有妖权可言的，不过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在那些妖怪对她下手之前便逃之夭夭。
在那之后她又去了很多地方，可惜都跟之前一样，重复着过去一样的境遇。
终于，她意识到了自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走投无路的小姑娘便又向神祈祷，神明啊神明，既然世间的人都不肯接纳她的话，那么就请给予她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吧。
慷慨而仁慈的神明稍稍有些不悦了，不过它依旧还是回应了小姑娘的愿望，赐予了她能够改变一切的能力。
这个能力她一用就是很多年，靠着它们，她只花了区区百年时间便从妖魔中的最底层一路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当中的佼佼者，当初欺辱过她的妖怪统统都被送去了三途河对岸，当初驱逐过她的人类城镇也都在烈火中化作废墟残骸。她的名声越来越大，越传越广，渐渐地，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等到她的名声终于传得够远传得够响的时候，来自于极东之地顶点的邀请传到了她的面前，那是横行于极东之地的三大妖族的首领们。
如日中天的后起之秀跟依旧处于权利中心的老人们间的见面几乎都是以不欢而散告终的，因为顺风顺水的后起之秀对老人总是缺乏敬畏，而自诩大风大浪见得多了的老人又嫌后生太过狂妄。
他们之间都缺乏最起码的尊敬。
‘倒也是有些奇技淫巧的年轻后生，只可惜你的火候未够，仅仅凭着把牌面翻来转去的能力，要想有所大作为，到底是欠了些，还需时间的积累。’
那个老僧一样的天狗，或许是本着些许佛性，在另几个老人离开之后，留下了这般的告诫。
时隔多年，再一次碰了壁的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神明欺骗了自己——神并没有赐予她改变一切的力量，否则她也就不会败倒在老人们的面前了。
没有水的话便生不出火，没有光的话也就映不出暗，就像那个老天狗说的那样，她自以为已经能够改变一切，然而倒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个翻牌的。制定规则的权力依旧在神的掌握之中，而她仅仅是个在神的手心里借着神明制定的规则反转来牟利的小角色。
感觉被欺骗了少女心的少女开始憎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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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明地小姐对日本神话之外的别种文明传说有所了解么？”
“你是指？”
“基督，伊斯兰，希腊，或者隔壁的唐国。”
“为什么说这个？”
“只是方便举几个例子罢了。”朝仓理香子扶了扶眼镜，“严格意义来说，所有神秘侧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时代，都可以划归入‘神代’这个范畴之内，古明地觉小姐出生的那个年代，对于这片岛国来说，或许也尚在神代的尾声里。”
“继续。”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以我们现在的角度跟眼光重新回顾那段历史，总是可以在各个文明的记载里找到这样一些存在着共同点的人。”朝仓理香子竖起几根手指，“圣经中的耶稣，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或者伊斯兰教典中的穆罕默德。”
“你举例的这几个人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共同点，他们有的是万人歌颂的圣子，有的是犯了大忌受罚的落魄神明，还有的是流芳百世被尊成圣的改革家。”古明地觉不咸不淡地应道。
“然而共同点是存在的。”
“嗯？”
“不管传说是否属实，他们都在神代文明中扮演了沟通神明跟凡人这两个领域的桥梁，携带着突破当时局限性的新思想横空出世，引起了一系列的富有历史意义的变革——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如果你细心去各种文明的记录中寻找的话，这种扮演着‘先知’角色的人其实在神代中还有不少。”
“先知。”古明地觉重复了一遍理香子话里的一个词汇，她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是的，先知。”朝仓理香子赞许地点点头，“知道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未来，这样的角色。”
“那你觉得这些‘先知’都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常人所不知的呢？”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朝仓理香子的唇间吐露出了另一个词汇。
“神启。”
“几乎所有有关先知的传说，都会跟神启挂钩。”顺着对方的思路古明地觉接下话题来，“从神明那里得到了启示，然后将它传播到世间。”
“那么传言之中离我们最近的一位‘先知’，又是不是跟这个惯例吻合呢？”朝仓理香子诡异地笑了起来。
古明地觉知道她话里所指的是谁。
“那个在千年前就预见了妖魔衰落，而着手建立最后的庇护所的境界大妖，如果她也是个‘先知’的话，那么她又是从何处得到的‘神启’的呢？”
“抱歉，这种事即使是我这样的内部人，也不知道。”古明地觉抛出了问题之后，朝仓理香子很不配合地把锅甩掉，“不过你要是真的了解迷途之家这个势力的历史的话，那么你一定也会觉得她是个蒙神眷顾的宠儿。”
“姑且不论她当初是如何横空出世，又在月战之时凭着何等的先见之明明哲保身，光是在战后扫**平八方，如日中天，改朝换代反正知道这段历史的我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有老天爷在给她开挂，太顺了，顺过头了。”朝仓理香子撇嘴道，“而且那些我没经历过的就不说了，光是在我跟她一同研究的领域里就有很多的疑点。”
“比如。”
“为什么那个能够连通根源之涡的少女没有落在三大族的土地上而是好死不死地先落在了迷途之家的手里？为什么她就知道那个女孩是把珍贵的钥匙？以及为什么她知道月面人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起来就足以碾平任何前来入侵的妖魔鬼怪？要知道那段历史是容不得任何一点差错的，一旦三大族的首领有一个没死在月面上，那么她面临的就将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妖魔以及三族剩下的大妖们的怒火。”
“然后她却顺风顺水地做到了这看似不可能的一切。”自然是知晓结果如何的古明地觉平淡地陈述着。
“是的，不管是情报也好，运气也好，眼界也好，她都领先了那个时代太多，生在千年前的大妖怪们或许对此感受更为深刻吧，那个女人的光芒太盛了，简直就像是小说的主角一样，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仿佛老天爷都在她背后为她摇旗呐喊一样。”
“或许在那个时代，她真的就跟那些圣人一样，是被神明所选中的人呢。”古明地觉喃喃自语道。
“哼哼，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那么我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朝仓理香子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浅薄的笑意，那似乎是在暗示着古明地觉，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对。
走廊里的光照依旧惨白，这让古明地觉有些不舒服。
“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样无私的神明。”白袍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旋即言简意赅地开口继续说道。
“可你的心无疑已经献给了神不是么？”古明地觉淡淡地语调提起刚刚冲突时，从对方心底读出的结果。
“我想你的读心，误解了我的意思。”朝仓理香子的话语冷冽了起来，“我只是说，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那样无私的神，却并不否认那样伟大的生物存在的可能性。”
“这有区别么？”古明地觉翻了翻白眼，心说跟工科生说话真是麻烦。
“有，要是没区别的话，岛国的妖魔也就不会落魄到现在这副模样了。”
朝仓理香子最终在一扇巨大的合金门前站定。
这是她们二人离开办公室后最后一行的目的地。
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单透式的强化玻璃，这让它在坚不可摧的同时又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而从内往外看的话，只有一片漆黑。
朝仓理香子在门扉旁的仪器边微微俯下身，似乎是在执行视网膜验证之类的工序，古明地觉并没有等多久，年久失修的齿轮咬合声便钻入耳际。
“之前在来的路上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也是这里？”古明地觉回想起方才听到的似曾相识的声响，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因为这面墙后面不止有一道门的关系，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下指令陆续开启最内侧的八道门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是最外面的一道。”
已经结束验证的朝仓理香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莫名的近似于怅然或叹惋的色彩。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会值得你们这样严密的保存？”尽管对她的情绪变化感到不解，但是古明地觉依旧揶揄着问道，她认为那应该是对方的私事，与她无关。
“姑且算是宝物吧，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不错。”朝仓理香子叹息道，“或者说，是曾经宝物存在过的地方。”
“？”
“希望你在旧地狱做上等妖魔那么多年，还没有彻底磨灭掉骨子里茹毛嗜血的本性，否则，你恐怕会感到有些不适的。”
朝仓理香子的话音刚落，那扇最终的门扉便彻底降下，门户洞开。
下一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如决堤的洪涛般汹涌着由内至外伴着热空气涌进了走廊里，从中混杂着的腐朽气息让古明地觉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她九死一生的那个万人坑！
“你，你们迷途之家难道有把宝物放在这种屠宰场或者抛尸地一样的地方的恶趣味么！？”古明地觉掩着鼻子艰难地怒喝道。
朝仓理香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身后房间里涌出的气息根本就没有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失落跟忧愁的神色爬上了她的面庞。
“觉小姐。”
“？”
“这个房间已经打扫了快十年了。”
“”
“可是不管怎么清洗，这些气味都如同诅咒一样存在于这里，十年过去，非但没有减弱一分一毫，反倒是一天天地变得深重起来了。”
“那是死在这里的人的怨灵在诅咒你们吧。”古明地觉嫌恶地讽刺道，“你们究竟在这里面屠杀了多少人？”
“我想你误会了，这里并不是屠宰场，而是一个刑室。”
“呵，看来跟迷途作对的家伙们，都来这里走了一趟啊。”
“不，你依旧误会了。”
“怎么误会了？”
“从这艘飞船坠落到幻想乡里到现在为止，这间刑室只接待过一位客人。”
“”
“那是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迷途之家倾尽全力，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摧毁他的意志，所以就只能换个方向摧毁他的**了。”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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