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三岔路
头顶是蔚蓝苍穹，足下是郁葱草地。
在一次下意识地深呼吸之后，古明地觉觉得五脏六腑里淤积的浊气消散一空。
她再一次回到了幻想乡的地表之上。
不久之前，那个看似行径正常，但却本质上已经濒临疯狂边沿的女人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显然在她看来，应谈的，不应谈的，话已尽。
这正合古明地觉的意愿，那个地方呆久了连她这样的读心妖怪都感到压抑。她一步步走远离去，在房门口最终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见朝仓理香子依然独自一人坐在钢琴椅上，无声无语作沉思状。
这个女人，一旦安静下来，总会给人一股失了魂似的感觉，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她的魂带去了。
古明地觉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那个，朝仓，你觉得，那个孩子跟迷途之家之间，最终将以何种方式收尾？”
朝仓理香子抬起头来，顺着走廊投来视线，脸上是无趣至极的神色。
“你是说‘冷泉悦’么？”
不知为何，她在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莫名地流露出了一丝并无恶意而更多的是遗憾的嘲弄色彩。
古明地觉一度想说“并不是冷泉悦，而是信女·赫恩”的，但是话到了嗓子眼儿又咽了下去，最后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得知道，‘冷泉悦’这个名字，从未在人间之里之外的地方被人承认过。”
“此话怎讲？”
“它仅仅是通行于人间之里和白泽的寺子屋而已，在所有的知情人眼里，甚至于包括西行寺幽幽子在内，那个名字，跟那段寺子屋的过往，甚至于包括那个作为白泽学生的小妖怪，都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话。”
“”
“说到底，它仅仅是迷途的暴行之后产生的造物罢了，迷途掌握着它诞生以来的一切，甚至于还准备着能够彻查它的心思的魔导器，你以为为什么迷途之家会放心让它跑去人间之里玩上七八年的离家出走的游戏？只要它的内心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对迷途的憎恨，那么迷途之家就会马上把他抓回来回炉重造，它就像是被迷途摆弄的玩偶一样，玩偶又怎么能够赢得过主人呢？”朝仓理香子有些厌烦地挥挥手，似乎在催促古明地觉赶紧消失。
“那么也就是说，它输定咯？”古明地觉反问。
“是的，冷泉悦输定了，它的命运只不过是再次变回八云怜罢了，然后从人间之里回到博丽神社，跟博丽灵梦一起成为维护迷途之家这颗大树的力量，或者养料。”
“那可真是让人感到恶心的未来呢。”
古明地觉留下这样一句话，消失于门廊转角。
“是啊，那可真是无聊至极的未来啊。”
朝仓理香子望着那个娇小的妖怪消失的方向，眼里莫名地闪烁着近似于期待的光，随后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点喝的什么。
回到地面。
古明地觉在日暮时分的夕阳下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四下环视了一圈，一幢并不算出众但却在旷野里里独树一帜的建筑映入眼帘，这让她在心里大致上对地理位置有了些估量。
这里是香霖堂附近。
这样想着，她一面往那店的方向走去，一面操作着内线通神，接通了冈崎梦美的草莓头像上侧的另一个id，新月似的纹章，这个圈子里也就那么一个人。
古明地觉静候了片刻，通神面板上有朱红的飞鸟在鸟居上空盘旋。
片刻之后，一道并不算是不近人情，但却依然匮乏温度的女声从中传来。
“说吧。”
那是个有些见不惯繁文缛节的女人，跟她的姐姐截然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自永江衣玖以下的她们，都不太愿意去跟绵月丰姬打交道，而是更偏向于这一位的原因。
只不过上次在红魔馆酒会装死跑路也不是多久之前的事，这让古明地觉在接通之后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老板娘，我是古明地觉。”读心妖怪小心地开口道。
“我要是不知道你是谁我还会接么？”
“额，好的，那个，我发现了些东西，在幻想乡的地下。”
“什么东西？”
“冈崎梦美在一百年跃迁来这个世界之初，因为未知事故而不得不遗弃，最终坠落入大气层内的可能性跳跃飞船。”另一边沉默了片刻，这一度让古明地觉以为自己会被骂‘蠢货’，或者说‘那只是大人物们安排好的戏码叫她不要随便插手赶紧回家洗洗睡’什么的。
不过好在这样的事实并没有发生。
“好的，我会亲自去实地确认它是否有回收价值的，明晚永远亭就会发动伪月来欺瞒月面侦测，那个时候迷途的人手将被抽空，出云的那桩子蠢事，你处理的很漂亮。”
“”古明地觉沉默了，倒不是因为被赞赏而飘飘然，恰恰相反的是，被海境的绵月二公主夸赞其实是件让人很为难的事情，因为不管怎么回应如果太过谄媚或是恭敬的话都会引起对方反感。
跟之前在迷途之家跪见那个大妖怪不同，尽管那个女人嘴上说不要，但是古明地觉身为读心妖怪还是知道她那番“常年在边疆挖煤修铁路的狗奴才被召回京师得见天颜诚惶诚恐的做派”以及高呼着与“老佛爷万安！老佛意吉祥！”这样性质相似的马屁，实际上是把对方拍得挺受用的。
但是要是把同样的套路拿来拍这个绵月依姬，估计会直接拍在马腿上，然后她古明地觉就会立马被对方当做球一样拍得很受用
所以还是不说话好了。
“还有别的事么？”另一头的老板娘似乎很体谅下属纠结的小心思，或者说习以为常，她并没有介意古明地觉的沉默，而是继续将话题进行了下去。
“嗯，还有一件事，我曾经在路过人间之里之外的一户民居时，从一个年轻人那里偶然读到过这样一段插曲，他似乎是前白玉楼庭师魂魄妖忌的关门徒弟，而那个老人曾厉声告诫过他身为一个‘并非迷途之家空投进幻想乡当饵料而是自身偶然流落至此’的外来人，就不要再想通过博丽神社的那条路回到外界故乡，否则恶果自食。”
“你的意思是，那些‘非官方渠道入境’的外来人即使是有幸取道博丽神社，最终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是的，我怀疑这跟我刚刚说起的冈崎梦美的飞船有关，我在里面有观察到进行人体实验的痕迹，而幻想乡两层大结界，其中一层虚幻与现实的结界就是用来将乡内的外界元素排除，将外界具有但乡内没有的神秘元素吸引进来的，湖畔的红魔馆就是最为显著的例子，我认为那些偶然流落至此的外来人都携带着幻想乡本土所没有的神秘侧特质，否则魂魄妖忌也不会收那个年轻人做徒弟还告诫他不要走博丽神社那条路——我刚刚见过飞船里管事的女人，她虽然自称是闲人一个，但是飞船里依然有项目在进行，在八云紫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后十年，我很难想象除了继续剥离那些外来人的特质之外，还有什么的别的项目可做，就像当初对待玛艾露贝莉·赫恩跟她的儿子一样。”
“好的，我会注意这一点的，那么就这样。”
“打扰了。”
另一头切断了通讯。
古明地觉收起了通神术式，莫名地，感觉轻松了不少。
从迷途之家开始到离开地下的所有交谈记录都已经上传进龙宫的中央数据库进行记录，需要实地勘察的事项，顶头上司也打算亲自出马。
古明地觉感觉自己突然无事可做了。
稍微放松了下来。
跟绵月依姬交谈间，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离香霖堂几步之远的地方。古明地觉考虑着是不是要在这里稍事休息，然后再回地灵殿，询问一下自己家里那只猫的前世今生。
玛艾露贝莉·赫恩的儿子杀死的那只双尾猫，不知为何总是让古明地觉有些心悸。
或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朝仓理香子说得对，只要冷泉悦心里有一丝一毫的对迷途明确的怨恨都会被魔导器探明而抓回去洗脑，所以被迷途了若指掌的冷泉悦在面对迷途之家时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然而
“我讨厌‘怜’这个字，那个八云的姓氏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那个笨女人，自从疯了之后，直到最后都没有醒悟过来。”
“她一直把一只双尾猫，跟我搞混淆了，她开心地怜，怜的叫着就算是在我杀了那只猫之后，她也一直抱着它的尸骸，对站在旁边的我，一次都没理睬过。”
“信女，信女·赫恩，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名字，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叫我。”
然而在海境，陪着那个少年看海的时候，他所说的一切，都毫无疑问地与迷途的言论相悖。
古明地觉叹了口气，觉得脑子有些浑浑噩噩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抛开一直置身事外搬凳子看戏的月面和魔界不谈，在这幻想乡里，被从头到尾玩弄着的，并非是那个看似败局已定的小妖怪。
“希望你的游刃有余能够维持到最后。”
古明地觉又想起那个叫朝仓理香子的古怪女人，在与八云紫见面时那句如同某种兆告一样的话语。
那个女人，或许在冥冥之中，也有着某种没有切实证据的预感吧。
就像她古明地觉一样。
回家要是能遇见妹妹的话，就好好审问一下她究竟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吧，比如当初究竟是从哪捡回的那只猫来。
古明地觉做出了决定。
两个女孩从香霖堂中走了出来。
视野之中出现了新的事物，这让古明地觉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至少，方才的困倦感已经席卷一空。
真是巧。
古明地觉认出了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白朴素裙装的小魔女。
那正是之前跟朝仓理香子谈话时提起的要代为转告前人经验的雾雨魔理沙。
不过并不是时候吧，这会儿要是上去的话，估计会被当做神经病的。
能够毫不犹豫地面对陌生人就上前说教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小不点阎王了。
古明地觉心里笑了笑，把这一事项延后。
至于另一个
古明地觉微微抬起头这由不得她不这样做，那个女孩的个子似乎有些超出这个年纪的少女的正常范畴了。
脚下还瞪着高跟的马靴，古明地觉粗略地按照比例推测了一下，得出了那个女孩就算是裸足也有一米七四或是七五的个子，这样一个对于她这样娇小的萝莉体型妖怪来说有些残忍的结论。
那个女孩有着一头流露着金属光泽的银发，在夕阳下却染上了赤金一样的色彩。
“真羡慕啊。”觉妖怪小声地嘀咕着，随即放弃了在香霖堂逛逛的打算，准备直接打道回府。
觉妖怪绕过香霖堂店前，渐渐走远。
“不是说好的困了要回去睡觉么？为什么会在这里打一下午的古董游戏浪费时间啊！？”古明地觉听见那个叫雾雨魔理沙的女孩有些抓狂的声音。
“这叫情怀，小魔理沙你不会懂的吧。”
“什么情怀我当然不会懂啦，而且话说回来你说的很多东西我都压根儿就不懂啊！”
“你就当做我实在朝圣循迹不行么？”
“谁会来这种本地小店里玩古董游戏朝圣循迹啊！”
“说的也是，魔理沙从小就跟家里人闹得很僵所以怎么可能会理解这种感觉，好了不说了我们回家补觉吧。”
“那是我家好吧？你这副随随便便的态度没诚意真的好么？”
“幻想乡的黑白大盗什么时候讲起诚意跟态度来了？我刚刚听店主说了哦，你的光辉日常。”
“唔总之明天一觉睡醒我就立马把你送去博丽神社，然后你就哪来回哪去，赶紧回自己家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烦人”
读心妖怪微微顿了顿，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情不自禁地往后回望了一眼。
那个个子高高的女孩是个外来人，流落到幻想乡里之后运气尚好地遇上了爱管闲事的小魔女，两人相处得不错，而小魔女承诺明天会送她去博丽神社取道回家。
从刚刚的那段插曲里，觉妖怪对二人的关系大致上有了猜测。
古明地觉将那个女孩的身影再一次烙入了眼底，那着实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是最灿烂的青春年月，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不是一把年纪但外表柔嫩的老太婆们能够伪装出来的。
那个女孩似乎觉察到了古明地觉投来的目光，二人的视线交汇，女孩向着古明地觉微微一笑。
或许是觉得那笑容太过单纯而美好的缘故，古明地觉竟一时之间如同躲避一般地回过头去，心里暗叹一声可惜了。
娇弱的花朵即使盛开得再美，没人呵护的话也逃不过凋零的陌路。
这样的故事古明地觉已经亲眼看过太多。
那个女孩要被一无所知的小魔女送去博丽神社，那么她的下场也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觉之前的推论无误的话。
如同逃避某种良心上的谴责一般，古明地觉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妹妹还在家里等她呢。
ps：每天上线打开书架都看到一群艹船文的主角在艹黎塞留，大主教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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