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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幕启


  “你满意了?”

  苍崎青子倚在车厢走廊的一侧,斜眼望向席间静坐着的女人。

  油画一样的天空,袅袅硝烟的青铜,曾是三人一同造访,约定一同离去的,不知是在哪个时空的夹缝中存续着的形若维多利亚时代的列车站。

  列车依旧没有发车。

  苍崎青子有些厌烦地移开视线,转而望向车窗外,在视线所及的站台中央,远远地,能够看见一樽静置着的沙漏,因为暗淡的光照而显露着昏黄的光晕。

  远远地,能够看见有沙在向下流逝。

  苍崎青子努力让自己不往那个逼近真相却又糟糕透顶的方向想。

  她讨厌这样。

  苍崎青子并非是一个烂好人,诚然,她是本着一颗善心去对待着自己所经历过得事物和人,但却适度。

  没有一味的执拗,亦没有无条件的谅解。

  就像过去在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的世界中与那个小鬼聊天时所提及的那样,她并不是一个富有耐心的老好人角色,善意也是,会随着耐心一起消磨殆尽。

  没有什么比同时遭遇两个‘伙伴’的背叛更能消磨她的耐心了。

  苍崎青子是额角顶着十字路口回来的。

  而当她回来的时候,车厢里那个昏昏睡去的小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取而代之的是正襟危坐眉目中无风无浪形若古佛一般的——根源之涡。

  始作俑者。

  在苍崎青子眼里,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角色。

  所以她才会那样一副挑刺嘲弄似的口吻与之见面打招呼。

  “如果你是指的另一个珈蓝之洞的消亡的话,那么显然还没到时候。”根源的缩影并未因魔法使咄咄逼人的态度而不悦,事实上它本应就该是那样无悲无喜甚至连意识都没有的事物,只不过......

  根源的缩影摇了摇头,它指向窗外。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能看到苍崎青子方才留意过的古老的沙漏,青铜的支架中裹挟着琉璃制的透明容器。

  沙子就像时间,或是生命一样在流逝。

  “嘁。”

  当猜想被人证实,苍崎青子的心情又更糟糕了几分。

  她一度想要冲回去,凭借外乡人的身份插手进那场纷争之中,她知道那个地方存在着即使是她对上也很难讨到好的原住民,而在暗处,更还有所有原住民都没有察觉到的,或许只有天人和她这样的外乡人才勉强窥见冰山一角的邪恶蛰伏。

  但是她又无法回去,因为她已经被那个年轻人说服了。

  是啊,走了又能怎样呢?

  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恩恩怨怨,如果不了结的话,就会化作一颗定时炸弹,在他老了,累了,放松下来了,不再一无所有,失了那股不惜一切代价的血性跟觉悟的时候突然引爆,毁掉他一切,将他从温暖的光浸透的白日重新拉回黑夜里。

  从此一蹶不振。

  苍崎青子知道,在那红月高挂,白昼驱离的永远之夜里,只有流干仇人的血,蚀尽仇人的肉,那个徘徊在那片用无辜的殉难者的血肉温养,得以欣欣向荣的土地上的阴影才会得到解脱。

  只是,她担心他付出的代价,会葬送掉他本来还有希望拥有的一切。

  而今看来已经葬送得差不多了。

  她瞟向那个女人。

  “他告诉我,就算是逃去观布子,也只不过是延缓了那个时刻的到来,对么?”

  魔法使注视着那个无悲无喜,似人又非人者。

  “...或许,你说得对。”

  根源式,那个过去一度被冷泉悦视若谐星的女人在分别之后的此时此刻,第一次展露出了形若人类的色彩。

  于苍崎青子错愕的目光之中,她的脸上流露着哀愁。

  “我一直都很矛盾。”

  “你知道,我之所以能够以这样一副模样,这样的口吻,在这里于你对话,究其根源,是在于我本身也是一个失格的存在。”

  “那个玩弄境界的妖怪,之所以一只都死死盯着那个孩子不放,是因为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冷泉悦从我这里得到了某些能够为她所用,用来改变那颗星球的东西。”

  根源式抬起手,透过指间的缝隙望向昏黄的天空,仿佛是向那一方索求着什么,眼里迷惘的色彩愈发浓重。

  苍崎青子觉得自己看错了,在刚刚的一瞬间,她似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哀伤。

  这岂止是失格,枉为全知全能的神,她几乎已经是个活生生的凡人了。

  “作为根源,被用心不良的凡人制作出来的伽蓝之洞必须关闭,但作为一个凡人...”根源式回过头来,“我希望他能活下来。”

  “......”苍崎青子努了努嘴,她一度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碍于对方那副诚实的凄婉而最终不了了之。

  她索性回过头去。

  “八云紫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冷泉悦从未从我这里,从根源得到过任何恩赐亦或者启示,反倒是我,被他给予了一颗人心,那在那个妖怪女人眼里最可笑和微不足道的东西。”

  “苍崎青子。”

  “怎么?”青子微微移回视线。

  “作为根源,这场因为凡人的恣意妄为所导致的闹剧将在今夜落下帷幕,尘归尘,土归土。”

  “那不是很好么?逞心如意,人造的伽南之洞也关闭了,小姑娘也能结束流浪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而你则继续沉睡,直到两仪式寿终正寝,天下太平。”

  “可是作为一介凡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啧。”苍崎青子侧过头去,甩给那伟大的存在一个后脑勺。

  “我排查过所有的世界线,时间线,不同的时空,一切,我的权限所能接触所能开启的可能里——今夜过后,阳世阴世,生前死后,再无冷泉悦这个人。”

  “啊,是那样不错,不是挺好的么?听上去。”苍崎青子双手抱胸,嘴角不知为何浮现起了很欠揍的笑意,咄咄逼人,与方才的气愤哀伤模样差之千里。

  “那么我的问题就是......”

  “打住,无所不能的根源之涡居然会以凡人的身份向另一个凡人提问,这种事情传出去会让所有施法者绝望到自杀的。”

  “正是因为在凡人之前亦是根源,我才会没有抬头往上看的顾虑,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小有所成的凡人就是因为连抬头的觉悟...不,应该说是把自己当做了穹顶,连抬头的意识都没有,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一败涂地,尸骨无存。”

  “...难道说变得人模人样之后连脑袋瓜也精明起来了?”苍崎的魔法使意有所指地撇了撇嘴。

  “你果然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根源式眼里的色彩瞬间明亮了起来,阴霾一扫而空。

  “然而我拒绝回答。”

  “无所谓,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我只知道,现在,我可以安心去睡了。”

  根源..不,应该说,那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就这样在魔法使的眼前,安然合目睡下。

  魔法使知道,那个家伙...那个女孩这一次是真的,在得到了她的默认之后,安安心心地遁入了两仪式的意识底层,就这样一觉睡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再醒过来。

  青子轻轻拉上车厢单间的门,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列车厢,转身,轻而易举地从月台跳上列车车顶。

  视线所及之处,那门沙漏中的细沙依旧潺潺地流逝着,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

  事情便又了却了一件,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彻底告一失败,结果真的,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他在这场异变里,所以无论任何人,任何存在,何等伟大之物,都无法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

  连伟大如根源之涡都无法左右的命运,与之相较之下,那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即使闹得翻天覆地,只不过是小鱼小虾跳脚罢了。

  一团乱麻,从古到今都只有一刀解。

  就像到头来已经落下了帷幕,也还没有分清楚,喜欢上冷泉悦的,究竟是根源式,还是两仪式,而冷泉悦喜欢上的,又究竟是她还是她一样。

  那个男孩毫无疑问就是那柄斩断那一切夙愿的刀了。

  名刀磨砺了十年,锐利,但也脆弱。

  “头疼啊啊啊啊!”

  苍崎青子大咧咧地站在车顶舒展着躯体伸着懒腰。

  “所以说还是满怀少年愁的小男孩青涩可人啊!大风大浪见惯了雷打不动的老男人什么的最难对付了!”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怪阿姨开始自暴自弃地哀嚎起来。

  可是她自己也明白,曾经的自己也是一个满怀忧愁的小女孩,岁月时光永远都是那柄最无情的刻刀,改变了一切弥足珍贵的东西。

  就像小男孩不可能永远不过保质期一样。

  “下次逮到他的话就让他请客好了。”

  忙了一大圈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的苍崎青子觉得有些委屈,她那屈指可数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她不再去管那段发生在幻想乡一百一十九季夏末的闹剧,连带着那些葬送于其中的因缘也一道视若罔闻。

  未来属于适世而生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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