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无间
“果然...还是觉得好古怪。”
骑在扫帚上的雾雨魔理沙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幻想乡，时夜，红月高挂，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飞行在漫天繁星的夜空里。
魔理沙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飞行在身侧左前方不远处的博丽灵梦，那个巫女。
后者一路从博丽神社出发，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
那副浓墨重彩而狰狞的鬼面斜戴在她的左鬓鬓角。
就像前辈一样。
魔理沙在心里想着。
夏末的晚风吹在身上，流过脸颊，可一点都不觉得舒服。
空气里蕴含着的躁动气息让幻想乡夜幕下生物神经为之紧绷，魔理沙并不知道这种紧张感的来由，但依旧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天灾前的动物。
极东是一片位于板块交界处的极度不稳定的岛国，火山和地壳活动使得它一年四季地震时有发生，幻想乡说到底只是在这片土地上架起了结界，而非超然于地表之上的人间天国，自然也无法置之度外独善其身。
“就像地震前的阿猫阿狗一样......”
魔理沙吸了吸鼻子，随后努力将那些无端的猜想抛之脑后，静下心来。
“灵梦。”她向前方唤道。
后者并没有回过头来，飞行的速度也没有变化，只是一瞬间转动了些许的脑袋让后面的魔理沙知道对方有在听。
“我们就这样往那片竹林的方向赶真的能够找到么？”
“...当然。”
“胸有成竹呢，就因为那个叫朝仓的紫发女人替八云紫那个老太婆带的话？”
“否则还能怎样？她都已经把幻想乡留在夜里了，剩下的解决异变，连带着退治魔物都是身为巫女的我的职责。”
或许是风的缘故，博丽巫女的话语在飞行途中显得有些瓮气，魔理沙却隐隐觉得那像是委屈的哭腔。
小魔法使加快速度冲到巫女的前方，回过头去看后者的神色，见博丽灵梦面色冷漠而又专注，全无半点忧色。
“看什么？”巫女瞪了过来。
“没什么。”魔理沙回过头去看向前方，驾着扫帚就这样保持着居于巫女前方几米的速度飞行着。
朝着迷途竹林的方向。
森林里不断传来形若野兽互相撕咬咆哮的嘹亮嚎响，且此起彼伏，连绵了整个魔兽之森。往日夜间兽道上点缀的几星灯火也在今夜败给了无尽的黑暗跟混乱，销声匿迹。
夜雀应该有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再出来开店了吧。
魔理沙莫名地回想起了那晚在兽道上的见闻，跟着那个个子很高的外来人女孩，还有那个貌似跟前辈很熟的外来人剑客。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不过应该不会有事吧，那个少年剑客似乎有个很厉害的师傅。
至于另一个，魔理沙的眼前仿佛飘过了那抹记忆中的银色，小魔法使悻悻地笑了笑，“她的话，果然更不会有事吧。”
自己身上还带着对方临走前给的推荐信，魔理沙很自然地把对方跟那个被誉为施法者的天堂的魔界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是魔界来的人的话，没点本事又怎能那样有恃无恐。
“她是谁？”巫女疑惑的话音从后面传来。
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把心里想的话从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出来了的魔理沙赶紧回过头去打了个哈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在外面闲逛时遇见的好心人大姐姐而已。”
魔理沙简短地回过头去哈哈地干笑了一声，最后便又转过了头全神贯注地把持着扫帚的方向。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博丽灵梦，嘴角闪过的那一抹不痛快的色彩。
那种感觉叫做寂寞。
“说起来啊，灵梦。”
大概是觉得自己回复得太过草率以及之后博丽灵梦一言不发的静默，总觉得有些不自然的缘故，雾雨魔理沙在下一刻又打开了话匣子。
“嗯？”年轻的十三代巫女下意识地应道。
“你是，从几岁开始......”
“什..?”
“开始无条件地相信八云紫她们说的话了呢？”
“......”
“嘛，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我也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魔理沙依旧没有回头，“毕竟，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呢。”
“前...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在日本其他的地方，阴阳师和巫女都是为百姓祈雨消灾，从妖魔鬼怪的魔爪下保护人类的神职者，可在幻想乡里，巫女却由妖怪教育长大，对妖怪言听计从，无条件地相信着妖怪......”
博丽灵梦在这一瞬瞪大了眼睛望着身前飞行着的魔法使，一种习以为常的认知被人挑破的错愕感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呢，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本末倒置...”
雾雨的魔法使用有些惆怅跟酸溜溜的语气，低语着，却又异常清晰地，将话音传递到了博丽巫女的耳朵里。
在博丽灵梦能够开口说话之前。
血色的十字毫无征兆地猛然绽放于雾之湖上的夜空里，不过转瞬之间便被一道冲天而起的绯色光柱夺去了任何引人注目的光芒。
天空也在这一瞬间染上了绯气，下一刻，几道粗如古木的绯红雷光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穿过云层，随着那道贯通天地的剑气向着湖畔以北，那座吸血鬼洋馆的方向斩下。
剩下几道雷光劈向了更加遥远的北方，在视线所及的极限，似有冲天的业火化作不死的凤凰腾空而起。
尽管遥远，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却依旧撼人心弦。
光映在巫女的眼里，海潮的声音流过耳畔。
潮......
不对，幻想乡里根本就没有海！
博丽灵梦猛然醒悟了过来，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较之那遥远的北方——连接冥界的入口，更近的，更近的红魔馆方向。
入目的是连绵的树海，魔兽之森的树海，再平常不过的树海，除了低等妖魔的惊慌失措的咆哮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奇怪地方的树海。
海......
这一刻，仿若从天边滚滚而来的，甚至连血红的月色都为之所遮掩为之而黯淡的，是滔天的巨浪。
数十米高的水墙一路吞没着魔兽之森的林木，朝着少女二人所在的方向呼啸而至。
在水幕彻底遮掩过那方的天空之前，博丽灵梦似乎看见一个湛蓝长发的少女信手持着一把绯气浩荡的长剑，于那方的夜空之中与某种生物对峙。
“我们后面不远就是人间之里！那个女人把整个雾之湖的水全都炸上了天！”
事到如今就算博丽灵梦不在事发现场，也知道那形若海啸的水墙是怎么回事了。
是的，雾之湖只是一座湖，就算是遭遇风暴也顶多吹起几米高的浪——这都算是值得记录进人间之里稗田家的幻想乡史料的异闻了。
但即使如此，湖泊作为内陆地区首屈一指的蓄水地区，如果一口气将整个湖区的库存全部.......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刻意而为之的，但是无论如何，引发这种超自然现象以及它会给人间之里造成的伤亡损失就足以让博丽的巫女无法袖手旁观了。
“魔理沙，这种规模的水浪没有事先布置结界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处理，只能靠你用魔炮从中间打开一道缺口，尽可能把水流往两边破开了！”
虽然没有学过流体力学也根本不可能学到那种东西，但是过去十余代博丽巫女在任期间——那其中不乏以风见幽香为代表的大妖尚未消停的时候，一代代巫女留下的记录中的确有记载着某一代巫女布置结界从中破开由大妖激战所引起的‘余波’，进而解救下人间之里住民的记载。
至于为什么不是那个妖怪贤者来干这种玩弄结界的活？
按照那位博丽留下的文字记载所说，那场人祸的发起者——激战于雾之湖的大妖怪，其一，是风见幽香，其二，自然就是腾不出手来的妖怪贤者了。
“总之，快点！”
眼见得浪涛不断吞没树海越来越近，博丽灵梦情急之下也讶于雾雨魔理沙的慢动作，按理说按照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法使的性格，遇见这种情况她早就大呼小叫然后一发最大出率的魔炮轰过去了！
绝对！绝对是这样没错！顶多轰完之后发现无效再脚底抹油！
博丽灵梦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一会儿计划不奏效时雾雨魔理沙掉头就跑的情景了。
“所以说你......”
依旧没有回应，博丽灵梦有些站不住了，她回过头去，想看看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魔法使究竟在磨蹭个什么！
该不会是没有带八卦炉吧！？
于是她回过头去。
回过头去了。
看见那盏仅凭那明亮到几乎夺去常人视线光芒就能判断出已经超负荷充能到极点的八卦炉近在眼前。
那双熟悉的手握着熟悉的八卦炉。
那双手的主人......
“...Master...spark！”
在被咆哮着喷薄而出的意味着光与热的纯粹魔力淹没之前的最后一刻，博丽灵梦意识消逝前的视网膜中烙印下的最后一幕，是如同发条坏掉的玩偶一般诡异地咧着嘴笑着的雾雨魔理萨的脸。
还有从她嘴角挤出的，毫无生气，荒诞到失格的咏唱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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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嗯？”
“我好像少了一只人偶。”
魔界，前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海滨城堡废墟。
爱丽丝从已经复原的城堡卧室里探出头来，手上提着轻便的羊皮包包。
已经被找上门的祸害修理了一顿了，虽然很委屈，但也就没了继续躲在这里的必要。
爱丽丝准备收拾东西跟着母亲回魔界的首都，她的行李很少，因为有那样一个溺爱着她的母亲，整个魔界任何一处她可能落脚的宅邸都有女仆备好为魔界公主量身定做的衣装静静等候公主驾临。
所以说她真正会随身带在身边的也就几只娃娃和几本常看的书籍。
以及那本随身不离的魔界圣典。
“姆？照理说不应该啊，这栋城堡是萨利叶的孩子走之前通过限制范围的时空倒流完好无损地修复给你的。”
神绮抵着下巴思索道，随后歪了歪头，“会不会是你在来这里之前就搞丢了呢？”
“妈妈...你在怀疑自家女儿之前就不能先考虑一下被别人偷走的可能么？”爱丽丝唉声叹气道，她觉得有点委屈。
“你是说萨利叶的孩子拿走了你的人偶么？”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的，”魔界神大概是回想起了某些东西，她的脸色罕有地变得有些微妙，“如果妈妈以前还在娘家没出来自立门户时候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孩子好像也有收藏的兴趣，但是并不是这方面的。”
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楼梯口处的梦子仿佛也是想到了类似的事物，她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但是仅仅一瞬，马上便恢复了正常。
“公主，属下可以作证，就算是以前，那个女人也没有收藏玩偶的兴趣......她只收藏战败者的颅骨。”
“...好了别说了，我也想起来这茬儿了，之前在岛上被挟持的时候我也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变成她的藏品......”爱丽丝脸色一黑，随后旋即变得自然起来，“不过，她之前也说过，自己已经不再折腾那档子爱好很多年了。”
“好了，背后议论别人家的孩子可不是妈妈这种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太鸡婆的话会被叫做BBA的，爱丽也是，淑女也不应该有这样的习惯。”
“可我还是没找到我那个人偶。”
就在说话的当口又钻回卧室里去的爱丽丝隔着半掩的门传来苦恼的声音。
“公主，会不会是已经搞丢很久了？”
“怎么说？”爱丽丝再次探出头来，望向红白衣衫的金发女仆。
“据我所知公主自从夏天跟冷泉悦爆发冲突开始，到几个小时前被萨利叶家的那位袭击为止，过的都是心绪不宁的日子，想想的话，或许在公主回到魔界之前，就已经弄丢了那只玩偶也说不定呢。”
“毕竟公主的魔法，不少攻击方式都是依托人偶为媒介的，放飞出去，丢失了一两只也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爱丽丝愣愣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仆，一副我被你说服了的表情，然后很快，她又转为苦笑道，“但是，怎么想都不应该把那个人偶给派出去攻击啊。”
“那个人偶有一部分丝线，是我用偷偷采集的一个朋友的头发缝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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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之里以东，大浪淘尽。
雾雨魔理沙那透支全身魔力的一记魔炮终究还是对滔天的巨浪产生了一点点作用。
一点点而已。
结果就是那一记魔炮轰击出的空洞在那一瞬间堪堪构造出了足以供眼尖脚快的小姑娘逃跑的通道。
水体是流动的，引力也是，魔炮终究还是跟实质上早早准备的结界效果差之千里，那一度蒸发水汽所构造出的空洞在转瞬间便被更多的湖水所填满。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就够了。
一袭鹅黄色衣衫的，比雾雨魔理沙更为娇小的读心妖怪，古明地恋仿佛早已蛰伏多时似的，在雾雨魔理沙透支魔力轰出那一记魔炮并随之昏厥过后，便从方才二人组飞翔在高空，从未留意过得下方树海中腾空而起。在一把抓过雾雨魔理沙之后，便展现出与娇小身姿极度不匹配的本就不应用常识去衡量的妖魔的力量跟速度，带着昏厥的魔法使穿过那一瞬即逝的空洞，降低飞行高度，重新遁入湿润的树海之中。
小姑娘的速度极快，从她出现到消失踪迹不过短短数秒，更别说有那浩荡的水涛在上，她的身影，顶多只在夜色中留下了青辉一缕。
那是她颈间项坠之中囚禁的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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