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料之外

　　西琊大惊，连忙站了起来。他冲到窗前，用力扯下了厚重的窗帷。窗户上的木板一时半会拆不下来，只得作罢。不过屋里的光线至少已经明亮了一些。

　　昏暗的屋里，扬起的尘埃正在微光中沉浮。视野中空空荡荡，完全找不到可以藏人的地方。他蹲下身再次查看了一下盲大人的尸体，方才在黑暗中没能看清，此刻才发现她是心口被刺了一刀。她整个人都蜷缩着，难以置信地大睁着双眼。似乎在遇袭的一瞬间本能地保护自己一样，双手紧紧地握着刺入胸膛的匕首。然而这样的伤势虽然致命，不过也不至于立刻就死，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西琊又在屋内察看了一圈，实在是想不出凶手会藏在什么地方，只得收起了方才那颗小石子，步伐沉重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出老屋，其他人果然就等在屋外。见到他出来，迷迭立刻迎了上来：“没事吧？她说了什么？”

　　西琊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人杀了。”

　　“被杀了？”迷迭诧异道，“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没看到，不知是什么人。”

　　听他这样说，落灵与念殇连忙在老屋周围搜寻起来人的踪迹。迷迭眉头轻皱，静静地打量着破败的老屋，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她开口道：“提到圣兽王的事就被杀了，下手真快。”

　　“是啊。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按说怎么也会挣扎……”西琊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跑回了老屋里。

　　“怎么了？”迷迭问道。剩下几人看到他的不寻常举动，也跟着跑回了老屋。就见西琊冲到那面墙壁前，掀开画成墙壁模样的门帘，就朝帘子后的楼梯冲去。

　　就在这瞬间，整个屋子忽然都摇晃起来。墙壁与地板都剧烈地抖动着，积尘厚厚地洒落下来。周围的木板令人不安地嘎吱作响，松动的天花板像跳舞一样地上下跳动。几人被摇晃得几乎站不住脚，只能狼狈地勉强维持平衡。只听轰隆一声，通往二楼的楼梯忽然断裂。老屋整个裂成两半，另一半屋子在眼前往后退去。

　　屋瓦一块块滑落，砖块也纷纷剥落，在地上扬起不小的烟尘。房梁整根砸落下来。老屋断裂的地方暴露出屋里的桌椅摆设，一张桌子从断裂处的边缘滑落下来。

　　老屋一边往后退，一边伸出青铜的手足，竟是站立了起来。砖瓦继续散落，崩塌的墙体里露出青铜的皮肤。顷刻之间，方才还好端端坐落在那里的老屋竟然就变成了一个怪物。全身都是青铜，有手有脚却没有头颅。肚子那里裂开一张大口，里面就是原本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三楼被它顶在上方，此时已经崩塌下来，地上还可以找到半个屋顶。

　　盲大人坐在房间断裂处的边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大笑，露出快掉光了的残牙。

　　西琊见状还想追上去，却见那青铜怪物摆脱了身上的负担之后，飞快地跳进山林里，转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这老太婆，装死倒是装得挺像。

　　西琊明白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却也无奈。他回过头去，只见原本的老屋只剩下了半边，砖瓦还在往下掉，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幸好人都没事，大家赶紧离开了这地方。

　　“自己写信把我叫过来却又逃走，太不寻常了。看来她本来应该是打算告诉我什么，可是受到了不知什么人的警告，于是选择了自保。”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迷迭便问道。

　　西琊想了想，便道：“我还是先去找英招的巢穴吧。”

　　“还是要去么？”

　　“当然。虽然圣兽王的事听起来吓人，不过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着急也没办法。还是先把英招的事情解决了吧。而且这两件事时机这么巧，说不定本身就有联系。”

　　“那好吧。”迷迭点了点头。

　　正好在回去的路上，西琊的商囚十六也找了过来。稍事歇息之后，一行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出发。村民好奇地探出头，看着他们的商囚一头接着一头从高空飞下，落在古老的石板路上。随即一振双翼，便又腾空而起，消失在视野之外。

　　从上空俯瞰下去，这附近只有那一座孤独坚守的小镇，仿佛是人类在大地上的最后一隅岗哨，苍凉而傲然地在青山间探出自己墨色的屋脊。宛若起伏不平的绿海上的一个孤岛，倔强得几近凄美。

　　离开这座村镇，就可以说是完全进入巨野山系的地界了。

　　这地方山脉纵横、水源充沛，栖息着无数形态习性各异的生灵。统领山系的生灵被称为巨野山主，山主继承圣兽王留下的力量，能够控制山系的水脉。草荣草枯，冬凝春融，全都仰仗山主的守护。

　　十六跟着同行的商囚绕过一片山壁，深入了一道山谷里。一进入山谷，原本广阔无垠的视野顿时就被挤到了只剩一线。眼中只见两壁狭长，山峰把天空切割成一缕丝带，水在脚下峡谷间奔流而过。两边是直陡难攀的光秃石壁，嶙峋高处参差错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穴。

　　杜若顶着一张苍白无表情的脸把他们领到了这边，也没有做什么解释。不过看周围的地形，这里确实到处都是天然的巢穴。

　　一行人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只见那山洞入口并不大，而就在山洞口下方不远，就有几块凌空突出的巨石。那几块石头都形状细长，横着探出山壁。相互差不多在一个水平面上，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狭长平台一般的地方。

　　“英招那种体型不太可能像鸟一样直接飞进洞穴里，应该需要一个地方降落。”西琊道。

　　不过山崖上突出的那几块石头比较窄，商囚没办法直接降落上去。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人直接从悬崖下去比较好。于是一行人便降落在那山洞上方的悬崖顶上。

　　西琊探头从悬崖边上望下去，只见悬崖高耸，万仞深渊，远远望去下方的湍流细成了一条线。峭壁边缘杂乱生长的草丛有些遮挡视线，不过巨石体积不小，还是能够看见，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回头一看，原来是杜若。却见对方就好像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一样，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一旁。说起来，杜若确实是给人一种很不愿意与人接触的印象，苍白得好像出生以来就没有接触过日光一样。总是垂着头，不言不语。偶尔抬起眸来，那眸中也不见光彩。即便是同行的几人，也没见有人真的跟他交谈过。

　　算了，世上也是有这种性格的人的吧。西琊也没有多在意，转头继续关注起英招巢穴的事情来。

　　把绳子从悬崖上垂下之后，落灵便攀住绳子，敏捷地向下滑去。她安全地落到了突出崖壁的石头上，随即沿着那山石往洞穴里爬去，转眼间身影便被悬崖边生出的野草挡住了。

　　西琊跟在后面，也抓住垂向崖壁的绳子，往下滑去。

　　忽如其来的一股山风吹得绳子摇摇晃晃。因为距离的原因，感觉稍微晃动一下，就会偏移下方的落脚点很多似的，整个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好不容易捱到风稍微停歇，西琊松了口气，正准备往下。就在这一瞬间，绳子忽然断了。

　　他猛地往下坠去。不是滑落，而是彻底失去了依托，从半空直直坠落。一刹那下方的山石迅疾地朝着他撞过来。

　　却忽然，西琊感觉手中绳子被猛地一拽，下坠的势头顿时停了下来。

　　低头一看，那几块突出的山石就在咫尺的脚下。要是直接砸上去，搞不好骨头都会撞断吧。哪怕只是在这几块山石边上蹭一下，也够他受的。

　　“……没事吧？”头顶忽然传来了念殇的声音。只见他从悬崖之上探出头来，半张脸上还沾着草叶和泥土。想来是猛地扑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绳子。

　　“没事！幸好你及时！”西琊朝他喊道。

　　他说着，松开绳子落在了脚下山石上。踏上坚实的山石，他的心脏才像是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似地，猛然剧烈跳动起来。

　　见西琊到了落脚点，念殇收起绳子打量起来。只见那断口十分怪异，竟像是被生生扯断的，构成绳子的纤维胡乱地伸出。

　　可是这绳子能承受的重量远超过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断裂？而且方才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而且最怪异的是，这绳子断裂的地方就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完全湿透了。

　　“刚才绳子断得不太寻常，你们小心！”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姑且提醒了一下悬崖下方的两人。

　　“知道了！你就留在上面吧，好有个照应！”西琊便也朝着上面喊道。他此时已经缓过了气来，便攀住凹凸不平的崖壁，朝上方那个洞穴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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