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巢穴
脚下这块岩石从岩壁上突出来的部分虽然很长，但是不宽，覆盖着青苔。上面便是洞穴的入口。从这么近的地方看过去，山洞口呈扁长形状倾斜往上。洞口上方则是厚重岩石，表面有着岁月铭刻的嶙峋痕迹。洞口很矮，人必须弓着身子才能进入。从外面看去，里面一片幽深，完全看不出大小深浅。
落灵已经攀进了洞里，西琊赶紧追了上去。
山洞一进去便是一小段往上的斜坡，又很低矮，像一截天然的管道一样，只能半爬着进去。因为这种结构，使得外面的阳光只能停留在斜坡底部，完全无法进入山洞之中。一片幽暗中，隐约可以看出斜坡不长。然而斜坡很滑，两只手不得不攀附着两侧石壁，不然总觉得会失足滑落下去。
而眼前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稍微深一些的地方便什么都无法分辨。在这样狭窄的入口，手脚根本做不出什么大的动作。如果从里面袭击，洞口的入侵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难怪英招选择把巢穴建在这样的地方。
正这样想着，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在了右腿上。
半跪在斜坡上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西琊猛地往下一滑，险些直接滑落了出去。他一瞬间猛地抓住了岩壁上一处凹陷，惊险地稳住了身形。
眼前忽然一下明亮了起来。
抬头望去，只见落灵就站在斜坡的尽头俯视着他。她手心是一团跳动的白色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岩壁。忽如其来的夺目光亮逼得西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白光在山壁上映出一层朦胧的光晕，随着火焰微微地跳动。
“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刚才有东西撞了我的腿。”西琊边说边爬上斜坡，转头打量起周围。这洞穴看来并不是很宽敞，落灵手中的白光把四周全照亮了。然而视野中只有光秃秃的岩壁，和凹凸不平的山石间随着白光摇晃的光影。头顶也什么都没有，四处一片空落落。这样的光景一直延伸到洞穴的更深处，直到光线被浓厚的黑暗吞噬。洞穴里一片死寂，一点点声音都会如同水纹一般在幽暗寂静的空气中扩散开去。
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来袭击他的东西。
寂静中只能听见有水啪嗒一声滴落下来。
落灵那双冷冽的美目警惕地转动着，将周围岩壁环顾了一遍。然而她也没能发现什么异状。
“走吧。路上多小心些。”她看来是放弃了，捧着那团白色火焰，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光亮随着她的脚步逐渐离西琊远去，他赶紧跟了上去。
与一开始估计的不同，西琊原以为就算英招们都离开了，这洞穴里总应该会有些其他生灵栖息。或许是岩鸟，或许是蝙蝠。然而这个巢穴里却一片死寂，连一点活动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呼应回响。
偶尔还会听见水声，从高处滴落在黑暗中不知何处。
这地方气候潮湿，外面的岩石都还生着青苔，然而脚下地面却很干燥。岩石上一层细密的土壤干得都快成了沙，一路走过去窸窣作响。这些土壤应该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或许是为了让洞穴里更加松软舒适。有时候也能发现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偶尔脚下似乎踢到石头，低头一看却发现是许久以前的鸟兽骨骸。这些骨头上都残留着啃食后的齿痕，让西琊回想起王城里遇到的几头英招。它们那人偶一般的面孔下隐藏的完全非人的尖锐牙齿，令人觉得后背一寒。
大概是因为水滴落的频率太慢了，目前西琊还没有看到积水的地方，只是偶尔听到声音而已。或许有水的地方还在洞穴的深处，不过是因为四周太安静声音才传到了这里。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通过了山洞入口附近那一段比较狭窄的路，四周顿时开阔起来，变成了一个空间很大的洞穴。落灵小心翼翼往里走去，西琊紧随其后。借着她手中的光亮，西琊看见眼前有一片平坦的地面，鸟兽的残骸像一座小山一样，全都整齐地堆在洞穴的一角，其他地方却干干净净。
“这些鸟兽体型都不小，不可能通过之前那个入口，它们应该都是在外面被杀死分食的。”
“那这些骨头怎么会在这里？”
“确实有很多生灵会把猎物拖到巢穴附近方便幼崽进食，但是只有英招会把猎物的骨骸带回来给幼崽磨牙。这里的确曾经是英招的巢穴。”
然而看如今这状况，英招的确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有新的生灵来占据这个洞穴。
“你发现要找的线索了么？”落灵问道。
“好像没什么线索啊。”西琊便道。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来这里找什么，只是觉得说不定能遇上什么而已。
然而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不知多久以前的残骨，被拆分得完全看不出原来身躯的形状，无声无息地挤在角落里。
却见落灵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朝着他身后走去。
西琊连忙转过身去。
身后也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无一物的平地与光秃秃的岩壁而已。
落灵捧着白光，低头观察着脚下，像是在边走边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追逐某种西琊看不见的足迹。
忽然，她蹲下了身。
“发现什么了？”西琊赶紧上前问道。
落灵没有回答，只是蹲在地上用手去拨开面前的沙土。白色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周围的光影全都跟着晃动起来。
西琊也跟着蹲了下去。这下他看见了她正在挖什么。那东西陷在土里，只露出了一点边角来。看上去是黑的，至少是很深的暗色，与周围的土壤融为一体。落灵用手指挖开它周围的土壤，好让它从土壤中露出全貌来。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不过西琊还是伸出手去，一起帮忙着挖。
表面那层松软的土壤很快就挖到头了，下面的土壤被压得很紧实，用手指是弄不动了。便见落灵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它的刃身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完全把那东西从土里挖了出来。
落灵轻轻拍去它上面的土壤，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这是……
这是一块接近圆形的东西，薄而平整，上面有一些浅而细得看不清的纹路，像是某种鳞片。比落灵的手掌还大，拿在手里像一把漆黑的团扇。被白焰的光芒一照，显出几分透明。
鱼鳞？蛇鳞？西琊猛地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扭头朝身后望去。
洞穴中一片死寂。
……不对。西琊转瞬冷静下来。不对，这地方就这么大空间，不可能藏了那么大的东西。周围也没有看见体积庞大的东西活动过的痕迹，不管这鳞片究竟曾经生在什么样的东西身上，至少它此时都不在这个地方。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西琊便问。她看来好像知道些什么。
落灵却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来：“出去再说。”
西琊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于是没有反对，跟着她站起身来。
不知道什么地方，水滴远远地滴落下来。
啪嗒。
西琊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怎么一路走来都没见到水，却一直听见水的声音？”
落灵猛地回头看他。那双连笑意都带着某种冷冽的眼眸第一次发生了变化，露出了实实在在的惊讶。
就在这瞬间，亮光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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