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宿敌

　　而就在这边遭遇袭击的时候，远处的山谷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只见背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巨镰的少女动作敏捷地踏过野草茂盛的山间，朝着前方走去。巨大而古朴的镰刀上冰蓝的纹刻反射着阳光，不时流光溢彩，在周围氲出一片寒凉的气场来。隔着大老远也格外醒目。

　　一副慵懒模样的青年随着那闪烁的光华，无精打采地用手拨开面前的灌木，从后方跟了上来。春日的嫩草在阳光下散发出清新的香味来。虽然不如夏日的植物那般浓郁，却也因此更加甜美。逸风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们跟踪执火神山的人到了巨野山系腹地，在巨野泽被蛟吃了下去。在它的腹中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莫名其妙地逃了出来。到目前为止，倒还算是有惊无险。

　　可是这样好的春日与舒适的暖阳，其实他就想找个静怡的地方舒舒服服躺几天，在酷热的夏季、干燥的秋季、寒冷的冬季来临之前，安逸地养足精神。然而眼下却不得不陪着一个似乎永不知疲倦的丫头，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野林里不分昼夜地跋涉。他有些后悔当初带着猎来这里见识见识、开开眼界的决定。

　　唉，没办法，反正现在看样子她也是劝不回去了，不如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吧。

　　这样想着，只见少女已经活力十足地踏着山坡跑了上去。

　　“小叔，你看！”只见她站在山巅，向下俯瞰。袅绕的云雾间，山头恍若云海间的岛屿一般浮现出来。初升的朝阳在云层上洒下金色的影子。鸟群仿佛翩然的游鱼，乘着清风穿透云间。

　　逸风一时间也不由得被美景所迷，忘记了言语。过了片刻，他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眼珠。他取下右眼的义眼，把手中的这颗眼珠按进了空空的眼眶。血红的眼珠立刻在他的眼眶里快速转动起来，打量着四方。

　　原本并不存在的右侧的视野一下子在他的脑海中展开来，只见与左侧不同，右眼的视野中世界好像失去了色彩，一切都笼罩在了微蓝的冷色调中。脚下的云层却变得更加清晰，宛若水墨画上勾勒出的云彩，每一丝流动的线条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透过云层，一大片暗蓝色映入眼帘。那是远处的树林。树林中有许多移动的浅蓝色光点，那便是树林中活动的生灵。逸风皱起眉，往更远处望去。视野穿透暗蓝色的树林与山脉，到达更远的地方。

　　忽然，有什么猛地撞入了他的眼帘，惊得他往后一退。

　　只见水浪从地上涌入半空，剧烈地翻涌着。几个渺小的浅蓝色光点在水浪间闪烁着，似乎随时会被吞没。

　　“……找到了！但是好像有什么正在攻击他们！”

　　“什么？那我们得赶快过去，不能让别人抢先啊！”少女一惊，道。

　　正在这时，逸风右眼中的彼岸花之瞳忽然一转。视野瞬间从极远的地方收回，映出了周围的景象。

　　“等等。”逸风忽然叫住猎，低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少女一惊，也压低声音说道：“在哪里？”

　　逸风背对着山坡，好像仍在眺望远方，右眼却已经默默地打量起周围来：“左后方三十米外那块尖石头旁边的几棵树上，右边那块光秃秃的大石头后面。还有两个在你右手边的灌木丛里。”

　　“什么？这么近？”猎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往旁边瞥了一眼。

　　“……别往那边看啊笨蛋！”逸风抬手往少女脑袋上一拍。

　　然而已经迟了。一瞬间，只觉周围树木草叶间，忽然骚动了起来。放眼望去好似整片的草木都被一阵强风拂过，骤然摇曳起来。

　　许多小球从这些隐蔽的山石与草木之后飞出，落在了脚畔。

　　只见这些小球只有鸡蛋的一半大小，乍一看像是陶瓷之类烧制的黑红相间的珠子。它们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忽然全都停了下来。随即只见小球的表面纷纷裂开一道裂纹，几乎将小球切成两半。裂纹里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就好像一张大嘴一样。便见这些小球张着嘴巴，猛地发出了与它们那小巧的外形完全不相符的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那尖叫一瞬间从脚下升起，似乎看不见的尖刃，仿佛要刺透人的耳膜，直接插进大脑里。无数声尖叫共鸣一般汇合在一起，聚成声音的狂暴巨浪，震得人一时间像是连骨髓都跟着抖动了起来。

　　少女一声惊叫，不由自主地蜷缩身躯，抬手捂住了耳朵。那些小球在她的脚下剧烈地摇晃着，而且摇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不妙！”逸风一咬牙，猛地冲过去，把猎护在了背后。

　　只听一声巨响，周围的山坡顿时被腾起的尘埃笼罩了进去。炸飞的泥块与断裂的草茎被抛上半空，又纷纷坠落下来。山石与树丛间的阴影晃动了几下，便见黑泥从各处涌了出来。它们黏稠地在地面涌动着，慢慢靠近浓烟的范围。回音仍旧在四周山谷中一浪一浪地回荡，向着远处扩散开去。

　　尘埃中却听不见丝毫的动静。黑泥谨慎地在边缘试探着，靠近尘埃的中心。

　　忽然，它们在脚下的泥土中发现了什么。

　　只见被炸得松动的泥土中，浅浅地掩埋着一些黑红相间的小球。然而奇怪的是，它们却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小球一样裂开嘴尖叫。仔细一看，只见它们的嘴分明已经裂开，却被人用极细的铁丝缝住了。

　　不过虽然没有发出声音，这些小球仍旧在剧烈地摇晃着。而且或许是因为不能出声的缘故，它们都像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变大，眼看就要炸开了。

　　黑泥见状，纷纷往后退去。

　　就在这瞬间，又是一声巨响，这些小球以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势头炸了个粉碎。回音撞在山壁上，刹那间像是山壁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不远处的草木受到惊吓一般，哗哗地摇曳起来。

　　忽然，便见一根藤蔓从尘烟掩映之中飞出。这藤蔓的一端展开来，像是扁平的人手，四根细长的手指从扁平的手掌上伸出，看上去有些怪异。它朝着不远处树木的树梢飞去，细长的手指随即紧紧地缠在了树枝上。

　　一个身影随即从尘烟之中飞出。只见少女小巧的身躯被判官手的弹性牵拉得飞上半空，灵巧地落在了树枝上。树枝哗啦地往下晃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尘烟渐渐随风散去，一切重又映入眼帘。只见两个人倒在山坡顶端，身上的黑泥已不知去哪里了。身上的背包也已经被打开，之前的小球估计就是从这两人身上搜出来的。

　　然而逸风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逃过了方才爆炸的黑泥猛然惊觉，慌忙四下张望。

　　一瞬间，只见逸风从半空落下，一脚踩在了它身上。

　　黑泥顿时在脚下挣扎起来。脚陷进了黑泥里，脚下有一种令人非常不快的粘稠感。逸风右眼那只虹膜上有着血色纹路的眼瞳大睁着，盯着脚下的黑泥。忽然，他弯下身，把手臂伸进了黑泥里。

　　右眼的眼珠忽然在他的眼眶地兴奋地转动起来，紧紧地盯着脚下的黑泥。不管在其他的眼睛里看来是什么景象，这层黑皮可无法阻挡住彼岸花之瞳的视线。

　　柏安的一侧视野中清楚映出黑泥之下的活物，这也是他方才能在一瞬间解决掉那两个人的原因。

　　“你们想干什么？”他问道。

　　黑泥中的活物往后一缩，随即又扑上前来。“它”淡蓝色的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是刀。柏安侧身一闪，抓住“它”的手腕用力一拧，将刀抢了过来。他一脚踩住黑泥，反手将那把刀猛地刺了下去。刀身穿过黑泥，插进了地里。

　　瞬间黑泥下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

　　“把游影皮脱了。”逸风说道。

　　黑泥就像是死了一样，在地上一动不动。

　　逸风把刀从地上拔起，说：“别让我再说一次。”

　　沉默片刻，黑泥下的东西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刹那间原本黏稠浓厚的黑泥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黑皮似的东西。

　　一个人影从原本是黑泥的地方浮现了出来。这是个年轻的男子，逸风的脚踩在他的胸口。方才那把刀就擦着他的脸颊，刺进了地里。

　　他一言不发地瞪着逸风。定睛一看，他的咽喉处有一道格外明显的伤疤，就像是曾经被火焰烧灼过一般，看上去格外地狰狞。

　　逸风眸中的神色忽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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